石飛揚身著簇新的四團龍補服,玄色蟒紋靴踏過金磚時竟帶起輕微回響。
他瞥見御案上擱著的密折,朱砂批注的字跡比往日歪斜三分——那是關于弘時私通隆科多舊部的奏報。“弘歷,”雍正忽然開口,聲音沙啞如裂帛,“苗疆平叛,你功不可沒。”他勉力直起身子,龍袍下的身形單薄得恍若枯枝,“這‘智勇雙全’四字,你當得起。”
石飛揚正要謝恩,卻見雍正猛地將茶盞砸在地上,青瓷碎裂聲驚得滿殿文武齊刷刷跪地。
“可三阿哥弘時!”老皇帝劇烈咳嗽,指縫間滲出暗紅血跡,“勾結江湖匪類,妄圖謀逆!”
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眾人,“若不嚴懲,朕百年之后,這江山……”
殿內死寂如墳。蘇赫巴魯的鐵護腕撞在青磚上,發出悶響;岳鐘琪握著笏板的手微微發抖;衛年華垂眸盯著自己靴尖,離別鉤的影子在地面投出扭曲的弧度。
石飛揚突然重重叩首,額角撞出悶響:“皇阿瑪!三哥素來仁厚,定是遭奸人蒙蔽!請您念及父子之情……”
“父子之情?”雍正突然狂笑,笑聲里帶著凄厲的顫音,“當年康熙爺九子奪嫡,朕親眼看著兄弟們血濺朝堂!”他劇烈喘息著,龍袍下的身軀佝僂如蝦米,“弘時若存,他日必成弘歷心腹大患!”陳風搖著素白折扇的手頓住了,扇面上“天下太平”四字被冷汗洇得模糊。
白振鷹爪狀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,穆鐵阿的鐵劍在鞘中微微震顫。
滿朝文武如夢初醒,此起彼伏的求情聲浪中,石飛揚膝行兩步:“兒臣愿以平叛軍功,換三哥一條生路!”“平叛軍功?”雍正突然冷笑,枯槁的手指指向石飛揚,“你可知苗疆之戰,折損了多少八旗精銳?”他猛地劇烈咳嗽,鮮血噴濺在明黃龍紋上,“若不立威,日后誰還把皇室綱紀放在眼里?”殿外突然傳來凄厲的嗩吶聲,那是宗人府賜死的信號。
石飛揚渾身劇震,抬頭時正對上雍正渾濁卻銳利的目光——那目光里有痛心,有決絕,更有帝王家獨有的狠厲。
“起來吧,”老皇帝突然疲憊地揮揮手,龍袍掃過御案,將密折拂落在地,“明日,你便代朕去送送老三。”待眾人退至乾清門外,暮色已將宮墻染成暗紅。
石飛揚望著飄落肩頭的雪花,忽覺明玉功在經脈中劇烈翻涌。他想起姑蘇城的藥香,想起苗疆戰場上的血霧,此刻卻不及養心殿內那聲嘆息沉重。
岳鐘琪上前半步,虎頭槍的紅纓垂在雪地里:“王爺,皇上此舉……”
“這是帝王的局,”石飛揚輕聲打斷,琉璃眼眸映著漸暗的天色,“也是皇阿瑪的無奈。”
他握緊腰間朱雀玉佩,寒意順著指尖蔓延——原來這天下最尊貴的位子,從來都是用至親的血來鋪墊。當最后一縷天光消失在宮闕之后,紫禁城的夜,又多了一抹洗不去的血色。
石飛揚沉重地回到王府,永璉早已在王府門口翹首以盼。
看到父親的身影,小家伙立刻撲進他懷里,奶聲奶氣地問:“阿瑪打勝仗了嗎?”
石飛揚摘下頭盔,任由幼子撫摸自己汗濕的鬢角,臉上露出久違的溫柔笑容。
是夜,明月高懸,清冷的光輝灑進書房。
石飛揚鋪開宣紙,飽蘸濃墨,筆走龍蛇,寫下“天下無饑”四個大字。
墨跡未干,他望著窗外升上紫禁城角樓的圓月,身影被月光拉長,投在金磚上,恰似一柄插在地上的劍——劍柄在握,劍鋒向天,護的是這萬里山河,守的是江湖與朝堂間,那一點永不熄滅的仁心。這一刻,石飛揚終于找到了自己的道。不再是江湖中漂泊的劍客,也不是深宮中權謀的皇子,而是以俠義之心行帝王之道,以仁政之德撫天下蒼生。
雁門關外,狂沙如刀,將西天殘陽絞成猩紅血沫。
呂四娘一襲月白羅裙獵獵作響,腰間軟劍“秋水”吞吐著幽藍劍芒,恰似蟄伏的冰蛇。
她輕撫隆起的小腹,腹中胎兒突然劇烈躁動,仿佛感知到即將來臨的腥風血雨,這讓她不禁想起養心殿內龍榻之上的恩怨情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