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終于明白,在這紫禁城的棋局里,自己不過是枚可進可退的棋子,而執棋者,永遠是那位高坐在龍椅上的人。夜漸深,乾清宮的燭火依舊未熄。
石飛揚摩挲著孝賢皇后留下的玉鐲,聽著窗外傳來的更鼓聲。
遠處,儲秀宮的燈籠在風中搖晃,如同攸寧未說完的話,消散在這深不可測的宮墻之內。
紫禁城的夜,如同一幅潑墨的山水畫卷,濃墨重彩中暗藏殺機。
儲秀宮的琉璃瓦上凝著冷霜,宮燈在寒風中搖曳,將窗欞上的剪紙美人映得忽明忽暗。
攸寧斜倚在金絲楠木榻上,手中的羊脂玉鐲與鮫綃帕摩擦,發出細微的聲響,恰似她此刻煩躁不安的心緒。“哐當——”雕花木門被輕輕推開,和珅佝僂著背,蟒袍上的金線蟒紋在燭火下泛著幽光。
他懷中抱著朱漆描金匣,三步一叩首,諂笑著膝行至榻前:“奴才給娘娘請安!恭喜娘娘喜收麟兒,賀喜娘娘福澤綿長!”
攸寧猛地坐起,繡鞋踢翻腳邊的鎏金香爐。
香料撒落一地,氤氳的香氣中,她柳眉倒豎,丹鳳眼圓睜:“和珅!你還有臉來見本宮?當初信誓旦旦說要助本宮登上后位,如今卻讓本宮在眾人面前淪為笑柄!”
她抓起枕邊的孔雀羽扇,狠狠甩在和珅臉上,“無用的狗奴才!”和珅挨了這一下,卻不躲不閃,反而將頭埋得更低,三角眼在陰影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:“娘娘息怒!您且先瞧瞧這匣中寶物。”
他小心翼翼地打開匣子,璀璨的珠光頓時照亮整個寢殿。
匣中躺著一支鳳銜珠釵,九顆南海明珠綴成鳳尾,中間鑲嵌的紅寶石,如同一滴凝固的血。
攸寧瞳孔驟縮,呼吸變得急促。她伸手想要觸碰那支釵,卻又在半空停住:“你這是何意?”
和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壓低聲音道:“娘娘可知,皇上為何要讓您收那兩位皇子為義子?”
他頓了頓,見攸寧豎起耳朵,才繼續說道,“自古立儲,講究‘立嫡立長’。孝賢皇后已逝,后宮之中,唯有娘娘與皇上情分最深。這兩位皇子,日后必有一位能登上大寶。屆時,娘娘可直接越過皇后之位,母儀天下!”攸寧渾身一震,指尖不自覺地顫抖。
她望著釵上的紅寶石,仿佛看到了自己頭戴鳳冠,母儀天下的模樣。但轉瞬,她又恢復了冷靜,冷笑道:“和大人倒是會畫大餅。萬一那兩個小兒不成器,登不上皇位呢?”
和珅突然挺直腰板,眼中閃過一絲狠厲:“娘娘放心!奴才早已在兩位皇子身邊安插親信。只要娘娘一聲令下,奴才定能讓這紫禁城的天,換個顏色!”
攸寧滿意地點點頭,拾起地上的孔雀羽扇,輕輕敲打和珅的肩膀:“和大人果然是我大清的股肱之臣,濟世之才!往后這紫禁城的事,還得多仰仗你。”
她突然湊近和珅耳畔,吐氣如蘭,“若真能成事,本宮定不會虧待你。”
兩人低聲密議許久,窗外的月光漸漸西斜。
和珅離去時,懷中的朱漆匣已空,而攸寧的妝奩中,多了一支象征著野心與欲望的鳳銜珠釵。
驚蟄剛過,京城的柳枝怯生生抽出嫩芽,卻掩不住街巷里彌漫的悲戚。
孝賢皇后的白幡尚未撤凈,紫禁城的宮墻又蒙上一層愁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