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榕榕給周景行說的這些話弄得內心寒涼,原本藥物引發的那些燥熱感也漸漸散去。
冷熱交替讓她頭疼欲裂。
周景行的溫柔并不完全是偽裝。
他本就溫潤如玉,若放在古時候說一聲翩翩公子也不為過。
周景行不喜歡暴力。
暴力只是他的手段。
他拔掉她的五根指甲,是想通過這種懲罰,達到她不敢輕易逃走的目的,而不是他覺得這樣做很開心。
他每次傷害她,皆是出于理智。
沒有一時沖動,更不會是出于憤怒,嫉妒或者其他什么感情。
那是周景行深思熟慮之后,做出的決定。
他可以一邊傷害她,一邊溫柔地抱著她。
秋榕榕覺得他無堅不摧。
不可撼動。
“如果我爸爸媽媽真的做錯了事,他們現在也已經死去,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出生,你不應該怪罪我。”
秋榕榕從來沒有把譚爸爸的仇算在譚松身上。
她覺得,父母做錯了事,不該讓孩子償還。
孩子是一個獨立的個體,不是父母的附庸。
顯然,周景行不是這么想的。
“你的父母靠害人獲得了財富,你作為他們的孩子雖然不知情,但是也享受了富裕的生活,禍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,你憑什么覺得你無辜?”
“可我過得并不富裕。”秋榕榕反駁到。
她從小勤儉節約。
她的父母把大多數家產都拿去做慈善。
對于秋榕榕,爸爸媽媽只給她所需要的,她連奢侈品的名字都認不齊全,全身上下也沒一樣東西能和富裕沾邊。
就連爸爸媽媽死后,也僅僅留下那棟死了人的房子。
除此之外,無其他資產。
怎么能怪罪她呢?
“如果僅僅是因為我在家里吃了一日三餐,睡了一張床,就要用這么慘烈的方式來歸還,那我……那我……”秋榕榕顫抖著說不下去了。
“這十年,我走到這一步,不是為了寬恕。”周景行眼底的暗色是深海里翻涌的暗潮,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淺淡的陰影。
秋榕榕纏繞著繃帶的指尖按在了他的手背上,“不是寬恕,是放過。”
她希望,周景行放過她,也放過自己。
周景行反問她:“你知道那場火災死了多少人嗎?”
秋榕榕神色一滯,她不知。
那是被遺忘在過去的陳年舊事。
無論多么的慘烈,時間還是讓人們忘卻它。
周景行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,眼尾沒跟著揚起,眼底的光微涼。
他說:“我記得。”
他永遠記得那天,金橘色的落日被滾動的煙霧吞沒,大火一共燒了二十天未撲滅,損失過千億,無數古董字畫葬火海,又因縱火犯在逃走時炸斷了進入救援的唯一公路,導致火勢沒受到控制,無數人葬身火海。
兇手縱火的證據在那場大火里沒有留下來。
這些年,周景行、沈硯川和江無渡聚在一起,為的就是向當年的始作俑者復仇。
“火不是我放的。”
“你在兇手的肚子里,是兇手的一部分,整個過程,你都有參與。”
“你若覺得我有罪,可以訴諸法律讓我賠償……”
“那樣太輕了!”周景行聲線微微提高,“秋榕榕,如果你覺得我們是惡魔,沒有關系,因為惡魔有惡魔的正義。”
“我們為你量身定做了刑罰。”
“你能撐多久,便能活多久。”
秋榕榕察覺周景行身上的氣壓越來越低,她趕緊安撫他,“看看我身上的傷,其實我早就已經得到了懲罰。”
周景行的聲音有些涼薄,“哪怕到現在,你都沒有為你的父母懺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