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此刻看著眼前小山似的土豆堆,那些辛苦突然變得清晰又溫暖。她輕輕摳掉土豆表面的泥土,露出底下光潔的表皮,恍惚間又聽見秀秀弟弟舉著怪形土豆的歡笑聲。原來每一顆土豆都藏著一家人的汗水,它們安靜地躺在地窖里,不僅是過冬的糧食,更是這片土地給予的珍貴禮物。
\"爺爺,為啥不把菜放冰箱里呢?\"九月蹲在堆成小山的土豆旁,忍不住說出了心里的疑惑。正在查看胡蘿卜筐的爺爺直起佝僂的背,布滿老年斑的手輕輕摩挲著潮濕的磚墻,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光來。
\"丫頭,這地窖可比冰箱寶貝多了!\"爺爺用拐杖點了點墻角,一條窄窄的水渠正潺潺流淌,幾片發黃的菜葉順著水流打著轉,\"你摸摸這墻,永遠都是涼涼的,冬天不結冰,夏天不悶熱。\"他蹲下身,捧起一汪清水,\"山里滲下來的泉水,既能保濕又能降溫。\"
\"老輩人傳了幾輩子的法子,\"爺爺粗糙的手掌擦過陶甕表面,\"不用電不用錢,還能把菜存得好好的。\"說著,他敲了敲甕口的鵝卵石,\"這可比按幾個按鈕的冰箱,多了份老天爺的講究!\"
在昏暗的角落里,幾塊用油布裹得嚴嚴實實的物件像藏著秘密的寶箱,引起了九月的注意。她蹲下身子,輕輕揭開層層疊疊的防水布,一股陳舊的鐵銹味混著泥土氣息撲面而來。露出的農具表面銹跡斑斑:犁頭豁開了大口子,像缺了牙的嘴;鋤頭把上纏著褪色的紅布條,布料邊緣已經磨得毛糙;鐮刀的刃口還沾著干巴巴的泥土,仿佛凝固了往昔的時光。
“這把犁是太爺爺闖關東的時候帶回來的。”秀秀跪在地上,手指沿著犁轅上的紋路輕輕擦拭,她的指尖停在一道深可見骨的刻痕上,“那時候開荒,石頭太多,犁頭不知道撞壞了多少次。”
九月湊近細看,木頭上深淺不一的刻痕縱橫交錯,在手電筒的光暈下,那些凹陷處仿佛還留著幾代人的指紋。她伸出手輕輕撫摸,凹凸不平的觸感從指尖傳來,像是在觸摸一段段塵封的故事。想象著太爺爺在烈日下揮汗如雨,握著這把犁開墾荒地;爺爺年輕時用它翻耕土地;直到現在,雖然有了機器,這把犁依然被小心保存著。
就在這時,手電筒的光線突然開始閃爍,明一陣暗一陣。九月下意識抬頭,發現穹頂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滿了字和畫。“1987.6.5老二會走路了”“2003.10.1買了第一臺電視機”,歪歪扭扭的字跡記錄著家庭的重要時刻。在這些文字旁邊,還畫著戴著草帽的小人牽著狗,下方用稚嫩的拼音寫著“xiuxiuhua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