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語課上的陽光斜斜切過教室玻璃,在九月攤開的《綜合英語》課本上投下明暗交界線。老師講解虛擬語氣的聲音忽遠忽近,像是隔著毛玻璃般朦朧。她盯著單詞表上\"blosso\"的釋義,這個意為“開花”的單詞突然變得鮮活起來,恍惚間竟看見鉛字幻化成粉白花瓣,簌簌落在卓瑪藏袍的銀飾上,清脆的聲響仿佛就在耳畔回響。而這聲響,又與記憶深處某個承諾的回聲重疊——跨年夜,陸川說:\"等春暖花開,我陪你去看最盛的杏花。\"
手機屏幕亮起時,將九月從回憶中喚醒。卓瑪新發來的朋友圈里,模糊的照片里杏花如云似霞,經幡在花間獵獵飄動。窗外的迎春花還在寒風里瑟縮,黃色的花瓣在風中輕輕搖曳,而她等待的春天,正在百公里外的高原悄然綻放,仿佛在向她招手。
突然想起卓瑪說過\"杏花花期短,過了谷雨就謝了\"。掏出手機查看日歷,心跳陡然加快:下周三就是谷雨。這個發現讓她的心跳陡然加快,一種緊迫感油然而生,她知道,如果這次錯過,就要再等一年。不僅是等一場花事,更是等一個與過去告別的契機。
\"同學?\"前排女生的提醒將她拽回現實。她的手指無意識摳著課桌邊緣,在筆記本空白處反復寫著\"化隆杏花\",直到鉛筆芯啪地折斷。被橡皮反復擦拭過的紙面起了毛邊,仿佛在訴說著她內心的糾結與渴望。那些反復涂抹的痕跡,何嘗不是她對逝去感情的掙扎與釋懷。
暮色浸透圖書館時,九月的指尖沾滿了《民俗志》的紙灰。她一本接一本地翻閱著關于西北風物的書籍,不放過任何一個與化隆有關的細節。當最后一本風物書籍被合上,扉頁夾著的枯葉輕輕飄落,在她列滿筆記的草稿紙上投下蝶影。每一個文字、每一張圖片,都像是通往那場未完成約定的路標。
放學后回到宿舍,舍友們正圍在小燕床前追劇。九月窩在床鋪上,手機屏幕的冷光照亮她專注的臉龐。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動,論壇里驢友的經驗貼被她反復閱讀:\"李家村杏花最盛但交通不便高原晝夜溫差大,記得帶厚外套\"。
屏幕上的文字與圖片不斷切換,她時不時停下來放大驢友分享的路線截圖,或是在備忘錄里記下關鍵信息。手機電量漸漸走低,可她渾然不覺,鍵盤縫隙里還沾著晚飯時灑落的米粒,仿佛在記錄著她為這次旅程所做的努力。這些努力,既是為了奔赴一場花約,也是為了完成與自己的和解。
\"真的要一個人去?\"小燕舉著薯片湊過來,p4電影里的笑聲從身后傳來,與她此刻緊張而又期待的心情形成鮮明對比。九月將相機仔細裹進毛衣,又把卓瑪送的羊毛圍巾疊了又疊,放進背包:\"錯過就要再等一年。\"日記本扉頁被汗水浸濕,她咬著筆頭寫下:\"如果此刻不出發,我大概會后悔一輩子。\"這句話不僅是她對自己的鼓勵,更是她對這場杏花之約的堅定承諾,是對過去感情的鄭重告別。
凌晨六點的宿舍樓像座沉睡的古堡,靜謐而又神秘。九月將裝滿行囊的背包穩穩地甩上肩膀,帆布包帶壓過毛衣的褶皺,沉甸甸的重量讓她莫名心安。鞋底蹭過臺階的聲響驚醒了蜷在墻角的野貓,灰影竄入灌木叢時帶落幾片枯葉,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,與環衛工沙沙的掃帚聲交織成獨特的晨曲。寒風卷起她的衣角,卻吹不散眼底跳動的星火,那是對未知旅程的期待,也是對夢想的執著追求,更是對逝去愛情的溫柔祭奠。
七點鐘的新寧路汽車站蒸騰著酥油與汗味的熱浪,人潮裹挾著此起彼伏的方言在售票大廳翻涌。九月攥著帆布包的肩帶,在自動取票機前躊躇片刻——老式機器吞吐車票的機械聲讓她手心沁出薄汗。隊伍前方穿藏袍的阿媽正用磕絆的普通話與售票員溝通,銅質轉經筒在她手腕輕晃,映得電子屏上的車次表忽明忽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