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養魚就跟養孩子似的,得用心。”大哥合上本子,“前陣子有戶人家的魚苗得了爛鰓病,沒及時發現,結果整箱魚都死了,損失了好幾萬。”他望向遠處的江面,眼神中帶著一絲憂慮,“現在競爭越來越激烈,飼料成本也在漲,不精打細算根本不行。”九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。她突然發現,眼前這個總是樂呵呵的大哥,原來也有這么多的煩惱和壓力。
正想著,大哥已經從船尾拿出兩根魚竿,竹制的竿身泛著經年摩挲的光澤,魚線在指間繞出漂亮的弧度:“走,帶你去釣野生江魚。不過說好了,這次可不許再把我珍貴的魚鉤弄掉了。”
九月臉“騰”地紅了,耳尖發燙。那年暑假的糗事像老電影般在眼前放映——她攥著魚竿,看著浮標猛地下沉,興奮得忘記收線,結果七八斤重的大魚拖著她在岸上狂奔。魚線繃得筆直,最終“啪”地斷裂,大魚擺尾消失在浪花里,魚鉤也消失不見了。此后三年,大哥每次提起釣魚,總要學她手忙腳亂的樣子,連比帶劃。
“那時候不是不懂嘛!”九月搶過魚竿,故意瞪他一眼。大哥將船劃到離網箱不遠的一片水域。大哥熟練地將魚餌掛在魚鉤上,然后用力甩出魚竿。魚線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,“撲通”一聲落入水中。
九月再次學著大哥的樣子,也甩出了魚竿。江面恢復了平靜,只有輕微的波紋在陽光下閃爍。遠處傳來幾聲水鳥的鳴叫,打破了這份寧靜。九月盯著水面,感覺時間仿佛靜止了。
突然,她的魚竿猛地往下一沉,魚線開始瘋狂地拉扯。“快收竿!”大哥喊道。九月手忙腳亂地開始收線,魚竿彎成了一張弓。她能感覺到水下的魚在拼命掙扎,力量之大讓她差點站不穩。大哥見狀,連忙過來幫忙。
在兩人的合力下,一條足有半米長的鱖魚被拉出水面。“好小子!”大哥興奮地喊道,“這可是條野生大鱖魚,今晚有口福了!”九月看著在船板上蹦跶的鱖魚,心里充滿了成就感。這可比在超市買的魚鮮活多了。
夕陽開始西沉時,大哥從木屋取出折疊椅,在平臺邊緣坐下。九月挨著他,聽著江水拍打網箱的節奏,恍惚回到了童年。那時他們坐在竹筏上數星星,大哥說等有錢了要給她買會發光的書包。如今江面上漂浮的太陽能警示燈次第亮起,在暮色中連成璀璨的光帶,倒比記憶里的星光更明亮幾分。
大哥發動小船,載著滿載的收獲往家駛去。九月坐在船頭,看著落日的余暉灑在江面上,聽著船底拍打江水的聲音,心中充滿了寧靜與滿足。這一刻,她突然明白了為什么大哥總是說,江水是有生命的。那一波一波的浪花,就像是江水的脈搏在跳動。
回到家時,大嫂已經準備好了晚飯。桌上擺滿了各種江鮮:清蒸白魚、紅燒鯰魚、還有九月釣的那條鱖魚,被做成了鮮美的魚湯。魚湯呈奶白色,表面漂浮著翠綠的蔥花和嫩黃的姜絲,香氣四溢。
兩個孩子圍著桌子又蹦又跳,嚷著要喝魚湯。“慢點喝,別燙著!”大嫂一邊給孩子們盛湯,一邊笑著說。九月看著這溫馨的一幕,突然覺得,這才是真正的生活。在城市里,她每天面對的是冰冷的鋼筋水泥和永無止境的課業壓力,而在這里,時間仿佛放慢了腳步,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溫暖的煙火氣。
晚飯剛收拾完,大哥把煙盒捏得窸窣作響,目光落在墻角那袋新運來的魚飼料上。九月正在洗碗,水珠順著瓷碗邊緣滴落,她余光瞥見大哥欲言又止的模樣,手上的動作頓了頓。
大哥的聲音混著打火機“咔嗒”聲,煙草味在廚房彌漫開來,“網箱這幾天總鬧動靜,我得去守著。”
碗碟相撞發出清脆聲響,九月轉身時,圍裙上還沾著水漬:“我想跟你一起去。”她望著大哥布滿血絲的眼睛,忽然想起上次大嫂說大哥連續三晚沒合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