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哥愣了愣,煙灰抖落在灶臺邊:“胡鬧,晚上在家好好休息,你大嫂我都沒讓她晚上去網箱呢!不安全。”
“周末。”九月從儲物架上取下雨靴,橡膠的腥氣混著廚房的煙火味,“我幫你搬飼料,手電筒也該換電池了。”她故意說得輕快,卻見大哥喉結動了動,轉身去扛墻角的飼料袋。
“別把自己累垮了。”九月跟在后面,看大哥的背影被夕陽拉得歪斜,“你上次胃疼,大嫂急得直掉眼淚。”
大哥腳步一頓,飼料袋重重砸在水泥地上,驚飛了屋檐下的麻雀:“這點疼算什么?”他彎腰撿起滾落的手電筒,金屬外殼在暮色里泛著冷光。
九月伸手去接大哥背上的袋子,卻被他躲開:“好好學習,別像大哥……”話音戛然而止,只剩風掠過晾衣繩的輕響。她知道大哥又想起不能讀高中的事情,指甲深深掐進掌心,突然開口:“等我畢業掙了錢,把網箱全換成自動化的,你就天天在家喝茶看報。”
大哥粗糙的手掌重重落在她頭頂:“傻丫頭。”他轉身往碼頭走,夕陽把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,“大學畢業,找一份穩定的工作……”
她站在門口,看著大哥的身影在月光下漸漸遠去,心里有些失落,也有些心疼。她知道,大哥每天這樣奔波勞累,都是為了這個家。
接下來的日子里,九月每天都會跟著大哥去江邊的網箱。大哥教她如何挑選優質的魚苗,告訴她不同品種的魚對水質和飼料的要求都不一樣。
“就拿草魚來說,”大哥指著網箱里一群正在游動的草魚說道,“它們喜歡吃新鮮的水草,要是飼料不對胃口,生長速度就會慢很多。”九月認真地聽著,還專門準備了一個小本子,把大哥說的要點都記下來。
大哥還教她如何判斷魚是否生病了。“健康的魚游動有力,搶食積極。如果發現有魚離群獨游,或者食欲減退,那就要注意了。”他用網兜撈起一條魚,仔細檢查它的鰓和鱗片,“你看,這條魚的鰓絲顏色鮮紅,說明很健康。如果鰓絲發白或者腐爛,那就是生病了。”九月跟著大哥學習給生病的魚治病,調配藥劑、控制用量,每一個步驟都不敢有絲毫馬虎。
陽光斜斜地灑在江面上,網箱里的魚兒翻騰跳躍,鱗光閃爍如撒落的碎金。大哥蹲在平臺邊,手里攥著記錄本笑得眼角紋路堆疊:\"照這長勢,霜降前就能出兩批成魚……\"
九月伸手舀起一捧江水,看著漣漪在掌心散開。塑料桶里的飼料被拋入水中,魚群立刻簇擁上來,濺起晶瑩的水花。她翻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,密密麻麻記滿水溫、食量和魚群活動數據——這些都是她跟著大哥熬夜觀察的成果。指尖劃過那些字跡,九月忽然覺得,課本里的理論知識,原來真能在這片江水里開出花來。
閑暇時,九月會坐在江邊的石頭上看書。江風輕輕吹過,翻動著書頁。她看累了,就放下書本,望著遠處的網箱發呆。漁民們忙碌的身影構成了一幅生動的水鄉畫卷,他們的吆喝聲、船槳劃水的聲音,和著江水的流動聲,仿佛是一首悠揚的田園牧歌。
有時候,九月會想起在大學里的生活。那里有寬敞明亮的教室,有現代化的圖書館,有來自全國各地的同學。但不知為什么,她總覺得少了點什么。直到回到家鄉,她才明白,那是一種根的感覺,是對土地的眷戀,是對親人的牽掛。在城市里,人與人之間似乎總是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,而在家鄉,鄰里鄉親見面都會熱情地打招呼,這種溫暖和親切,是城市里很難體會到的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