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問題,仿佛抽干了他最后的一絲力氣。
岳秦山拉車的動作明顯一滯。
他停下腳步,轉過半個身子,深深地皺起了眉頭,看著板車上那個幾乎快要碎裂的身影。
他沉默了幾秒鐘,然后深吸了一口煙,將煙蒂隨手扔在地上,用腳碾滅。
隨即,他臉上露出了一個復雜難明的笑容,那笑容里有疲憊,有無奈,但更多的是一種篤定。
“能回來。”
他看著姜槐,一字一句地說道,聲音不大,卻異常清晰。
“放心。”
在這座寂靜到詭異的空城里,時間仿佛凝固了。
陽光的角度恒定不變,街角的落葉紋絲不動,空氣中連一絲微風的流動都感受不到。
正如姜槐所感知的那樣,這里的時間流速與外界完全不同,甚至可以說是徹底靜止了。
岳秦山沉默地拉著板車,腳步沉重而堅定。
車輪碾過空曠街道的“嘎吱”聲成了這片死寂中唯一的旋律。
姜槐躺在板車上,被斗篷包裹著。
只露出半張蒼白而布滿裂痕的臉。
他緊緊握著懷中的黑色石頭,仿佛那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。
燼骸的殘軀在每一次顛簸中都發出細微的碎裂聲,但他似乎已經感覺不到疼痛。
所有的意識都沉浸在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里。
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,但對姜槐來說,卻又無比漫長。
他被岳秦山拉著走了很久,很久……久到他仿佛真的睡了一覺,又從混沌中醒來。
夢境與現實的界限變得模糊。
碎片化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來,沖刷著他殘破的意識。
他看到了……月光下。
那個穿著黑色緊身作戰服,手握巨大銀色鐮刀的矯健身影,眼神清冷而堅定,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“看見”陸晚吟。
看見她作為覺醒者的一面。
他看到了……
出租屋狹窄的陽臺上,少女微紅著臉頰,第一次笨拙地向他敞開心扉,訴說著過往和心事。
月光溫柔地灑在她身上,仿佛為她披上了一層圣潔的輕紗。
他看到了……
陰暗潮濕的小巷里,面對強大的敵人,她明明已經力竭。
卻依然用瘦弱的身軀擋在他身前,眼神決絕,嘶喊著讓他快逃……
那一刻,她眼中的光芒,比任何星辰都要璀璨。
他看到了……
大學午后的教室里,陽光透過窗戶,灑下斑駁的光影。
他伸手替她整理鬢邊散落的發絲,指尖不經意觸碰到她溫熱的皮膚,她微微一愣,然后緩緩回過頭,對著他露出了一個干凈、明媚、足以融化冰雪的笑容……
“晚吟……”
“晚吟……”
姜槐無意識地呢喃著她的名字。
聲音破碎而模糊,充滿了無盡的眷戀和痛苦。
這些溫暖的回憶,此刻卻像最鋒利的刀子,一遍遍地凌遲著他的心。
不知過了多久,當姜槐的意識再次從回憶的漩渦中掙扎出來,稍微清醒一些時,他愣住了。
周圍的景象,已經不再是熟悉的凌羽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