沾著膿水的破布條堆在脖子上,阿曼沒再遮掩。
他懷抱著方才坐在地上的大肚孩童,小心給那孩子喂水。
孩子看著圓胖,但見過饑荒的都曉得,這是久餓導致的浮腫。
這孩童一雙沙民部落獨有的金黃色眼瞳半開半合。
仰著頭,貪婪吮吸水囊中的水。
“這孩子看著可憐,慢點喝伯伯這還有!”
王敞把自己的馬鞍側的水囊摘下,塞給小孩抱著。
阿曼斜眼看他幾次沒說話。
沒得站在大太陽下說話的道理,阿曼做了個請的手勢,引他們往村子深處走。
箱子外的秦瓔數次嘗試從移動視線看看別的地方,但都失敗了。
和在段家塢壁的情況一模一樣,在陌生地方時,她的影響只能鎖定在韓烈的身上。
“我以前曾在雒陽游學。”荒廢的村落中,引路的阿曼如此說道。
他指天指地咒罵了一番,情緒稍微平靜后譏笑一勾唇道:“莫看現在荒廢,其實我們村子從前很富庶的。”
雖沒有豐美的水草,沒有大片的耕地,但這村子靠近金鞍山。
山中遍布玉璧還有珍貴的藥草,每月十五進山采一次再與中原交易,足夠這里的百姓過上富裕日子。
韓烈追問道:“后來發生了什么?”
阿曼嗤笑一聲:“后來,后來朝廷要不死草!”
黃沙中的三十六部沙民都在建國時歸附大夏,與大夏百姓一樣需要承擔賦稅。
朝廷一道上供不死草鮮的命令,只兩年就榨干了沙民部族的血。
與需要宣泄情緒的阿曼不同,韓烈較為冷靜。
他又問:“你們做了什么?”
阿曼抿緊嘴唇,扯動臉上的面皮,瞧著無比猙獰。
“我們,打破了與山神的約定。”
“山神?”
說話間,一直照著他們頭頂暴曬的陽光突然被黑暗遮蔽。
韓烈發現,他們來到了兩座石山之間。
這兩座石山上部靠攏,呈夾角形,恰好在山底形成了一片陰涼的區域。
在這片區域,有不少歪歪斜斜的布帳篷。
里面坐著好些木呆的人,或骨瘦如柴,或全身浮腫。
“把孩子帶回去。”
阿曼招呼了一個年輕女人,將手死死拽著水囊的孩童塞去。
“村子已經沒剩多少孩子,看住他!”
阿曼的聲音很兇,嚇唬得女人訥訥不敢言。
韓烈不欲被阿曼牽著鼻子走,見他還要說些什么,神情一肅道:“我等在極熱狀態穿過荒漠而來,只是為了找到問題,解決問題。”
“抱怨也抱怨了,為了還活著的人,不要再耽誤時間!”
阿曼沉默了一刻,視線掃過韓烈身后的人。
一直旁聽的武二何等機敏,一眼看出他的顧忌,忙道:“我們隨身帶了水和一些米餅。”
“找個能頂事的來,我們先給孩子們分一口水一口食。”
聞言,阿曼喚來一個古銅膚色的中年女人,幫著武二幾人分食物。
他則單獨領著韓烈進了最深處也是最涼快一處的帳篷。
“這是薩滿的住處。”
阿曼撩起羊皮簾子事宜韓烈進去。
一進去,沖鼻的羊膻味如實質一般涌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