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在的秦瓔視力極好,借著迷轂花的光看清楚池子里泡著的東西時,她瞳孔一縮。
嘩啦嘩啦——
渾濁濃痰黃的池水蕩漾,被鐵索鎖在池里的東西費勁仰著腦袋看秦瓔。
它仿佛一個被熊孩子撕碎,又拼接起來的怪誕布娃娃。
身上密布縫合的粗線。
身體明顯殘缺,斷處可見碎裂的鋸齒傷。
秦瓔下意識想到,趙繼賢曾說的那件事。
修建這條隧道時,曾經從山心炸出一只包裹在黑石里的白貍子。
這貍子體型碩大,白色長尾。
秦瓔移動視線去找它的長尾,卻只看見它拼接的下半截人身。
上身獸下身人腿,怎么看都不協調,讓人覺得反感惡心。
閉著眼睛像是沐浴享受著光的‘河伯’,察覺到秦瓔一瞬的厭惡。
脫毛斑禿的臉上享受神情一頓,隨后又隱去。
它自嘲似的低聲笑。
震動的胸腔,讓渾濁池水漾出一圈一圈波紋。
“很丑陋嗎?”它問著,緩緩掀起過長的眼皮。
歪七扭八的眼眶里是一對不同色的眼珠,一看就知道不是原裝的。
秦瓔緊緊皺眉,視線掃過一處時握著帝熵的手一緊。
只見蕩漾的污水中,一角被撕碎的紅色衣料沉浮。
是張玉沁尸體上穿著的龍鳳紅褂。
要是秦瓔記憶沒出錯,在張玉沁北細腰怪物送進來時,那身衣服還是很完好的。
現在,衣料碎片在。
張玉沁的尸身呢?
秦瓔面色不改,但心沉了下去。
她視線自若從那角碎布上移開,眼尾余光只見漂浮在渾水中的碎布被什么一扯,扯進了水底。
池中的‘河伯’還在仰臉沖秦瓔苦笑,它道:“我從前,很漂亮的。”
“直到被人……”
它沒把后話說完。
但秦瓔猜測它想說的是,在被人類炸爛后。
秦瓔靜靜站在石頭制欄桿旁。
卻只想提醒這位想要光,不要新娘的‘河伯’,它唇吻邊上還殘留著丁點沒擦凈的血跡。
她問:“不是說,新娘只是人類強加給你的嗎?”
‘河伯’又笑。
笑著笑著猛烈像人一樣咳嗽起來。
這一咳身體晃動,帶著鐵鏈嘩啦嘩啦。
它咳得彎下腰去,將后脊暴露在了秦瓔面前。
秦瓔這才看見,這被困的獸后脊柱上打了一排拳頭大小的眼。
每一個眼連接著一條橡膠管子。
管子延伸向池子后方一架腐朽的機器。
是某種用作抽取髓液的機器。
只是這機器已經老化得不像樣,連接的橡皮管子已經癟塌。
猛烈咳嗽了一陣,河伯仰靠在池邊喘息許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