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凌從后門走進來時,李振良剛剛結束筆錄,他放下手中鋼筆沖她點了點頭,態度很和氣:“小姜,你來了?”
魏長鋒掃了她一眼,繼續將注意力放在兩名少年身上:“同班同學應該相互友愛,錢大榮你怎么屢教不改?趕緊向梁九善道歉!”
魏長鋒是案件組組長,接到這起打架斗毆案件他也很頭痛。
梁九善九歲時父母在一場車禍中去世,從此與他姐姐相依為命,全靠父母的賠償金生活,算是轄區內的重點幫扶對象。窮人的孩子早當家,姐弟倆生活節儉、學習刻苦,班級成績名列前茅。
梁家姐弟性格不太一樣,姐姐梁七巧老實乖巧,不愛惹事;梁九善卻敏感而尖銳,不肯吃半點虧,動不動就和人打架。
錢大榮家境優渥,父母都是紡織廠干部,家中只有獨苗一根,平時溺愛得很。
與梁九善正好相反,錢大榮不缺吃、不缺穿、不缺愛,但為人霸道、不愛學習,在學校用小恩小惠糾集了一群“小弟”,很是風光。
也不知道為什么,錢大榮這一年盯上了梁九善,先是推推搡搡、小打小鬧,現在發展到校外斗毆上派出所的程度。警察反復不斷地教育,叫家長、告老師,錢大榮卻像塊滾刀肉一樣渾不吝,在派出所里答應得好好的,可是安靜沒幾個月又會來這么一遭。
偏偏錢大榮未滿十六,屬于未成年,派出所同志只能盡力調解、教育。
可是,調解、教育有用嗎?沒用啊……
這不,兩人又來了!
魏長鋒抬手戳向正在偷偷翻白眼的錢大榮腦門:“梁九善臉部擦傷,鼻子出血,已經構成輕微傷,如果你已經成年,那可是要拘留的,知不知道?趕緊道歉!聽到沒?”
錢大榮肥壯的身體晃了晃,抬頭斜眼看著魏長鋒:“魏警官,這回是梁九善主動挑釁,是他先動的手!”
梁九善雙拳緊握,瘦削容長的臉龐肌肉緊繃,因為牙關咬得死死的變得有些方,他恨恨地往地上吐了口血沫:“呸!明明是你,是你說……”
因為羞惱,梁九善閉上了嘴。錢大榮說的那些話太過無恥,他根本不愿意重復。
調解過無數次,魏長鋒當然知道錢大榮的德性,他一拍桌子,厲聲呵斥道:“錢大榮,哪一次不是你挑事?如果你再這樣,我就把你送到少管所去!”
錢大榮根本就不怕警察,無所謂地聳了聳肩:“我是未成年,就算殺了人也不用償命。我和梁九善只是同學之間的打鬧,他臉上有傷,我手上也有,你根本沒有權力送我去少管所。”
魏長鋒被這小子氣得差點背過氣去。
作為案件民警,他最不愿意處理諸如未成年打斗、丈夫家暴、親戚間扯皮的案件。為什么呢?因為輕重很難拿捏。
如果是轄區內成年人打架斗毆,直接把人往拘留室一送,對雙方做傷情鑒定,再按照治安管理條例進行處罰,遇到屢教不改的人從重從嚴處分,多么簡單。
可是同學、夫妻、親戚之間的關系牽扯多,處罰輕了,起不到震懾的作用;處罰重了,傷了和氣反而容易激發矛盾,最終釀成大禍。
面對眼前這個懂點法律的未成年人,魏長鋒拿起放在服務臺上的搪瓷缸喝了兩大口水,努力讓自己平息怒火,半天才對錢大榮說:“你,站在那里好好反省一下,等你家長過來處理!”
錢大榮沒所謂地點了點頭。爸媽護短得很,他才不怕叫家長呢。
姜凌一直在觀察梁九善。
少年模樣俊秀,即使額頭青腫、嘴角帶血也難掩眉眼昳麗。
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短袖襯衫,領口已經磨破了邊,黑色長褲上沾滿了灰塵,腳上是一雙舊球鞋,鞋帶整整齊齊地系著。
梁九善低頭摩挲著襯衫第二顆紐扣,指節泛著不正常的青白。
這個動作姜凌很熟悉,梁九善在緊張之時總會下意識地捏住衣服紐扣。當年警察將他抓捕歸案時,他那只沾滿鮮血的右手掌紋里,就嵌著深深的紐扣印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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