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切姜凌是怎么知道的?
當然是從梁九善的檔案卷宗里看到的。
應該感謝那位幫助梁九善打官司的女律師蔣春來,她心細如發,為了幫助梁九善擺脫死刑,尋找一切對他有利的證據。
她率領團隊在紡織廠調查了一個月,翻找出一份舊文件,里面清楚寫著廠里每年補助梁家姐弟兩百元,可是梁九善卻說從來沒有拿到過這筆錢。那這錢去了哪里?必定是有人貪污了。經多方走訪,終于確定下來這筆錢的確由廠財務拔到了工會,但卻被工會委員趙艷紅貪污。
現在姜凌直接說出來,趙艷紅不由得心驚肉跳,向錢建設投去求助的目光。
這個女警真是厲害,怎么連她貪污困難補助這件事也知道了?這要是認真處理起來,恐怕她就算不坐牢也會被廠里開除,這可怎么辦?
梁七巧咬著唇,氣得渾身哆嗦,他們姐弟倆這幾年過得這么難,一角錢恨不得掰成兩半用,他們這些每天吃得滾圓的廠干部,竟然好意思貪污他們的救命錢?
到底是紡織廠領導,錢建設很快就從窘態中擺脫出來,看向梁七巧:“梁七巧,你爸媽死的時候,我代表廠里送過你兩百塊,后來陸陸續續也曾接濟過你們不少錢,你們還有什么不滿意的?這兩百塊錢本來就是困難補助,你爸媽車禍賠償金有六千塊,也算不上困難,所以就給了廠里更困難的職工。”
梁七巧哪里是錢建設這個老狐貍的對手,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,只是紅著眼眶看向姜凌。
李振良看不過眼,在一旁嘲諷道:“兩個孩子沒有收入來源,吃喝穿住、讀書寫字需要多少錢,難道錢廠長這么大的人不知道?從88年開始物價一年年上漲,工資也不停地加,到現在你們廠普通工人一個月都有三、四百塊。87年賠的六千塊錢用了六年,你覺得他們手上還能留下多少?如果這還不算困難,你覺得什么算困難?”
錢建設只得訕笑道:“好好好,是我脫離群眾,這事辦得不地道。這樣……該你們的困難補助廠里一定給,等回去我和財務科的同志了解一下,梁七巧你等通知過來領。”
姜凌卻打斷他的話:“六年,一共一千二百塊,這筆錢到底去了哪里?”
姜凌將目光轉向梁七巧:“這樣,梁七巧你報案,我們上報經偵隊,讓公安局的人過來查。”
錢建設萬萬沒想到火竟然燒到了他這里,嚇得臉都白了,伸出雙手在胸前連連搖動:“不不不,不要報案。這筆錢我先墊付,等回去之后一定嚴查嚴辦。”
他哪里敢讓派出所的人上門來查?這筆錢本來就是被自家媳婦給貪了下來,當然也給了工會主席一點好處,若是真的公事公辦,誰也討不了好。再說了,當副廠長這么些年,他的屁股可不干凈,如果真讓警察上門,扯出那些見不得光的事,他這個領導做到了頭不說,搞不好還得進監獄。
不等姜凌表態,錢建設趕緊拉開自己帶過來的黑色公文包,從里面數出一千二百塊放在審訊桌上。
即使工資不低,一口氣拿出一千兩百塊,錢建設還是很肉痛,他咬著牙抬腿踢了兒子一腳:“你個敗家崽!老子讓你欺負人!”
如果不是錢大榮惹出來的事,警察根本不可能管單位的困難補助金是否按時發放。錢建設直到此刻,才意識到應該好好管教一下自家兒子,不然哪天被他坑了,喊冤都沒地方。
錢大榮的小腿骨被父親踢了一腳,疼得嗷嗷叫。他平時嬌生慣養,從來沒有挨過打,沒想到今天被父親當眾揍了幾下,委屈得很。
錢建設目光森然,看到錢大榮有些膽戰心驚,只得扯住母親的衣角告狀:“媽,媽媽,爸爸打我!”
貪污一事被姜凌點出,趙艷紅正心虛呢,哪里顧得上兒子的委屈,不耐煩地回了句:“好了,別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