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淅淅瀝瀝……”
綿綿細雨中,七里亭鄉的百姓被衙門的兵卒叫到了曬場。
數百戶人家的男丁身披蓑衣,頭戴斗笠,烏泱泱聚集在曬場中,卻無一人敢有怨言。
所有人都看著前方臺子上的十余名撐傘甲兵,為首之人則是身穿淺綠官袍的健壯官員。
遠處,被雨打濕的旗幟上寫著“徐州彭城縣七里亭鄉”。
“至尊有旨,今歲秋收加稅九厘,今告四方,可有人不解?!”
官員站在雨傘下耀武揚威,雨中的百姓們聞言也不敢抱怨。
見狀,官員滿意點頭:“等這場雨停下,各家各戶立即收割糧食,本官屆時會派兵前來收繳稅糧!”
他話音落下,滿意帶著甲兵們前往不遠處的馬車,乘車離開了七里亭鄉。
百姓們看著馬車走遠,直到徹底消失在雨幕中,這才抱怨起來。
“加稅九厘,這得多交多少稅糧啊?”
“不知道……”
“知道又能如何,反正到時候他們還是會想辦法讓我們交雜稅。”
“唉……交多少稅,怎么交,還不是他們說的算……”
對于這個時代的百姓來說,他們鮮少掌握算術,故此朝廷說加稅,他們向來只知道掏錢免災,哪里知道加幾厘該是多少。
相比較他們,七里亭鄉的幾名耄老則是面面相覷,隨后聚集到了鄉內一所還算富庶的院子中。
“衙門說加稅九厘,這稅到底是算租,還是兩稅和雜稅都算?”
“如果是都算,每畝地起碼要多交二百來錢。”
“算下來,你我之家,要多交十幾貫啊……”
“淮南大饑,我們河南也不好過,如今朝廷又要加稅,怕不是……”
“交稅倒還好說,可這細雨下了三日,汴河和泗水都漫出河道來了,倘若繼續下去,恐怕顆粒無收。”
“到時候我們倒是有家底,可鄉上和鄉野的那些人家,又有幾個有家底?”
“沒錯,如果他們遭了災,到時候交不上稅,恐怕會落草為寇,落難的還是我們。”
幾名耆老相互交流著,眉宇間盡是憂愁。
唐朝的稅收制度較為復雜,但總體來說,初期由于施行均田制和府兵制、租庸調制等制度,百姓負擔還是比較輕的。
不過隨著土地兼并越來越嚴重,府兵制和均田制開始崩潰,百姓負擔漸漸加重。
不久之后,安史之亂爆發。
在財政不濟的情況下,唐廷又開始施行兩稅制,百姓負擔沉重。
隨著時間的推移,貪官污吏們又在兩稅定額之外巧立名目,敲詐勒索,設置如“間架稅”、“除陌錢”等等雜稅。
許多官吏為了得到升官提位,在正稅之外橫征暴斂,沉重的苛捐雜稅,使勞苦人民陷入了生不如死的悲慘境地。
正因如此,如七里亭鄉這種地方,百姓起碼要拿出收入的五成交給朝廷,只能說勉強茍活度日。
如今朝廷又要加稅,加上老天似乎也不賞飯吃,幾位頗有家資的耆老也不免擔心起了時局。
“若是真的活不下去,為了避免有人鋌而走險,我等還是得設些粥棚,派發些糧米才是。”
“是極是極……”
耆老們倒是清楚,百姓窮沒事,可如果百姓沒飯吃,那他們這些富戶就要遭難了。
眾人商議完畢,當即各自行禮散去,各回各家。
在他們回家的同時,剛剛離去的彭城官兵也在馬車中聊了起來。
“王押衙,朝廷不是說加稅三厘嗎?怎么成九厘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