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,您自元日大朝會以來,已有月余不曾常朝,每次常議更是不足三刻鐘。”
“臣敢問陛下,如今朝廷度支情況,陛下可曾了解?!”
若是說裴休和蔣伸還稍微顧忌點皇帝的面子,說的比較委婉,那畢諴便可以說是直點要害,不留情面。
李漼雖然善于聽取建議,可這卻不代表他沒有脾氣。
面對畢諴的質問,李漼也來了脾氣:“畢相的意思是……朕祭祀祖宗有錯嗎?”
“沒錯,但不合時宜!”畢諴不卑不亢道:
“如今河南、淮南等道流民遍地,落草者數不勝數。”
“前線雖然大捷,但朝廷度支依舊不足,甚至積欠。”
“如此情況,陛下理應審時度勢,等到朝局平穩再祭祀祖宗,而不是在朝廷度支吃緊時火上澆油!”
一句火上澆油,李漼心里的那團怒火被徹底點燃。
“畢相公,你莫不是將朕視作兒孫教訓?!”
李漼站起身來,雙拳緊握的同時,眼底的怒火不加掩飾。
只是面對他的怒火,畢諴卻依舊不卑不亢:“陛下,臣常看史書,昔年太宗曾與魏文貞公討論君王所為。”
“魏文貞公曾說,君王兼聽則明,偏信則暗。”
“太宗聽后深有感觸,稱君王必須善用耳朵,優化“耳功”,才能為民建功。”
“如今臣不過是說出當下時局所面對的問題,您便覺得臣是在諷刺您。”
“此事若是傳出去,那天下的忠臣,又還有誰敢向您諫言呢?”
畢諴這話說得尤為嚴重,李漼聽后氣到發抖:“朕不聽你的話,便是昏君了?”
“以陛下治理天下三年之局面來看,確實如此!”
畢諴態度堅定,李漼瞪大眼睛,他沒想到畢諴竟然真的敢說他是個昏君。
他自認為自己沒有做什么禍國殃民的事情,無非就是不喜歡開常朝,喜歡聽曲看書和游玩罷了。
即便游玩,他對朝中奏表的處理卻也沒有落下,如何算得上昏君?
“朕哪里昏庸了?!”
李漼忍不住質問,畢諴卻持著笏板,脊背挺直,不假思索的回答道:
“陛下剛登基時,曾向各州頒布詔令,廣開直言進諫之門,示意言者無罪。”
“當時天下百姓奔走相告,世家庶族以科舉為重,都希望高中之后,能輔佐陛下開創太平盛世。”
“然而,陛下鮮少上朝,即便在宮中處理奏疏,卻也沒有采納他們的建議。”
“這些忠心獻策的臣子,匍匐在朝廷上,卻連陛下一面都難以見到!”
“老臣們愛惜自己的官位而不敢直言,而今來了新臣直言,您卻不予理會。”
“臣請問陛下,您這樣的舉動,是否算得上昏聵?!”
畢諴句句直插要害,說的李漼臉色難看,可李漼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占理,因此只能冷著臉,不予回應。
瞧著李漼不說話,畢諴還以為自己將皇帝說得反省,故此言語更為激進。
“陛下,如今時局如此,您若是再不改變,我大唐真不知道還能有多少年的國祚……”
“畢存之!你放肆!!”
李漼的怒喝聲響徹咸寧宮,裴休及蔣伸包括宮內所有宦官婢女紛紛跪伏一片,唯有畢諴眉頭緊鎖,持著笏板不曾彎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