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重榮整個人無比頹靡的坐在一張馬札上,旁邊的王重益被燒傷了手掌,手掌裹著厚厚的粗布。
“四郎,這劉繼隆狡詐,竟明修棧道暗度陳倉,昨日大火必然也燒死了他們不少人,你不必自責。”
王重益勸慰著王重榮,但王重榮卻搖了搖頭,咬牙道:“昨夜是西北風,叛軍向北走,定然無事。”
“七千兵馬折損過半,某擢升河中節度使無望,唯有今日以戰雪恥!”
麥積山被奪,上邽便再無屏障可言。
若是不想要丟失上邽,雙方一戰在所難免,王重榮也準備用接下來這一戰來雪恥。
只是面對王重榮的這番模樣,王重益卻有些心不在焉。
昨夜他們雖然被打了個突襲,但后來雙方在豁口僵持也是真的。
當時他們幾千人都收拾不了不足一千叛軍,如今丟失麥積山,在平川之上與叛軍為敵,他們真的是對手嗎?
王重益的思緒還未落地,便見遠方有隊伍從上邽開拔而來。
細雨僅下了半個多時辰,道路并不算太泥濘,故此各軍得到消息后,立即撤往了上邽,再在上邽完成集結,與王式馳往了麥積山下。
王式征集三萬民夫與全城牛馬騾車運糧而出,隊伍延綿七八里,紛紛朝著麥積山東邊的籍水靠去。
籍水寬不過十余丈,王式早早就命人在籍水上搭建了壕橋,所以當他率軍抵達此處后,他立即將目光看向疾馳回撤的李弘甫。
“請李使君率軍一千護送這三萬民夫及糧草撤往安戎關。”
“少保放心,某一定將糧草安全送抵!”
李弘甫作揖回應,心中暗道:“前提是少保您得守住籍水才行……”
局勢如此,哪怕是李弘甫也知道,今日之戰,最好結果就是兩敗俱傷。
與隴右交戰四個月,秦嶺以北的十萬官軍被打得只剩兩萬,隴右折損的兵馬最多不過兩萬。
秦州丟失后,隴右戰線前推,即便沒有繳獲糧草,也能憑借武山、伏羌二縣的秋糧迅速站穩腳跟。
待到明年秦州糧食再度收獲,隴右運糧起點就從渭州變為秦州,至少前推三百里。
行軍打仗,糧草起運前推三百里代表什么,似乎根本不用解釋。
《孫子》曾說:“食敵一鐘,當吾二十鐘;葸稈一石,當吾二十石”。
以李弘甫此次領兵調轉糧草來看,在隴右地形下的三百里,起運一石糧食,能運抵三百里外的最多只有七斗,余下三斗都要被運糧的民夫所食。
當然,若是挽馬車足夠充足,不需要人力背負來運糧的話,那這個損耗倒是可以適當減少些。
隴右兵貴神速,到現在恐怕都沒有消耗太多糧食,若是戰線再前推三百里,屆時朝廷恐怕不得不重兵安戎關了。
李弘甫思緒間,王式卻已經開始安排起了扎營和運糧過籍水的事宜。
李弘甫點齊一千涇原兵,隨后便護送三萬民夫先后過河而去。
在他們過河后,王式將兵馬分為兩部,休整一夜的長山都前往籍水東岸修建營壘,趙黔所率五千諸鎮官兵在籍水西岸修建營壘,中間以壕橋相連。
當時間來到辰時,籍水兩岸官兵數量已然明了,僅有六百余天雄精騎,兩千長山都,以及義成、河陽、邠寧等鎮一萬二千兵馬。
兩萬大軍變為一萬二,以這點兵力要與劉繼隆在上邽打一場,諸將的心情都寫在臉上,十分難看。
只是不打這一場,以劉繼隆軍中馬力,定然能很快追上李弘甫、楊公慶等兩支兵馬轉運的糧草。
真被劉繼隆獲得這二十余萬石糧草,到時候劉繼隆連從隴西轉運糧草的步驟都省略了,興許可以直接進攻安戎關了。
王式在牙帳等待著,而許許多多兵卒紛紛在帳篷中著甲而眠,根本不敢脫掉甲胄。
好在隴右軍昨夜也經歷了一場廝殺,并未在上午發起進攻。
時間就這樣搖搖晃晃的來到了午后,而此時的劉繼隆已經起床走出了營盤廢墟。
他來到山道前眺望遠方的上邽平川,只見官軍已經在籍水兩岸搭建了營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