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復恭倒是沒想到劉繼隆想的那么周到,他雖然懷疑有問題,但為了脫困,他還是重重點頭,隨后抖動馬韁,策馬離去。
“漢王,您……”
眼見楊復光離去,安破胡便主動作揖道:“您真的要退回隴右?”
“怎么可能?”劉繼隆忍不住笑道:“此計不過給朝廷臺階罷了。”
“可他們若是真的讓您退回隴右,您該如何?”
竇敬崇擔心詢問,劉繼隆聽后輕嗤:“他們現在該擔心的是如何瞞住長安百姓,逃往東都。”
話音落下,他對安破胡詢問道:“我軍死傷幾何,破賊俘虜幾何?”
安破胡見劉繼隆詢問,當即作揖道:“斛斯都督尚未有消息回稟,我師陣沒三千四百七十五人,傷重殘疾者一千七百二十五人。”
“此役我軍破官軍六萬,陣斬官軍不下二萬,俘兵三萬余。”
“眼下除百里城還有數千官軍外,便只剩下制勝關、安戎關及梨園寨、鳳翔等處還有些兵馬。”
“依投降官軍所說,這些地方官軍數量不足三萬。”
“如今我師尚有六千七百余精騎,馬步兵八千,合兵一萬四千八百余人。”
隴東九萬官兵盡沒,其中超過半數被俘,而隴右自身折損也不小。
受限隴東易守難攻,加上軍中新卒較多的各種因素,前后折損兵卒不下八千。
饒是剛剛經歷過大捷,劉繼隆卻也不得不考慮士氣因素。
眼下將士們還在打掃戰場,尚未反應過來大軍折損近兩成。
等到他們返回到營盤,必然會因為同袍陣沒而哀傷。
想到這里,劉繼隆沉吟片刻后說道:“如今除了制勝關、安戎關、汧源、鳳翔、寶雞、散關及新平、梨園寨等關隘城池外,其余城池幾乎無兵駐守。”
“安破胡,明日你點齊兵馬,留精騎千余駐守百里城,其余大軍隨某走普潤先南下,直擊鳳翔!”
“是!!”安破胡不假思索應下,眾將也紛紛作揖,隨后各自上馬,策馬走出了靈臺縣。
不多時,戰場早已打掃干凈,漢軍將俘虜押往靈臺縣的軍營關押后,當即便返回了城外的營盤。
得勝歸來的他們,此刻拖著疲憊的步伐踏入營盤,鐵甲上的血漬早已干涸,在夕陽下泛著詭異的紫黑色。
隨著他們各自返回駐隊營帳,營盤內的氣氛突然變得凝滯。
站在帳內,他們解甲的手漸漸慢了下來,目光不自覺地掃向四周。
原本熱鬧的帳內,此刻卻少了幾張熟悉的面孔,沒了往日的熱鬧。
“周五郎!周五郎呢?!”
帳外突然傳來了發瘋似的呼喚與叫嚷聲,那聲音從憤怒漸漸轉為悲痛:“周五郎,叵耐的殺才!說好要請阿耶喝酒的!”
沒有任何人回應他,回答他的只有呼嘯而過的晚風,而他的這番話,也頓時勾起了無數人的回憶。
不知從哪座帳篷開始,原本還處于忍耐中的兵卒耳邊響起了壓抑的啜泣聲,這啜泣聲像瘟疫般,迅速蔓延整個營盤。
中軍大帳前,安破胡看著名冊上密密麻麻劃去的名字,鼻頭微微發酸。
箭樓處,值守的兵卒拉低帽檐,眼淚不自覺劃過臉頰,沿著下巴滴落胸前。
那些熟悉的面孔,終究還是消失了,而營盤內那此起彼伏的嗚咽聲,也讓此次大捷平添了幾分哀傷。
現實總歸是殘酷的,可供他們悲傷的時間并不多,大多數人都是哭著哭著就睡著了。
待到翌日醒來,他們再度披上了冷靜的“外衣”,隨軍點卯后拔營南下。
鄭畋與王式等唐將,盡數被劉繼隆安排送往了臨州,雖然不限制他們在城內走動,但想要出城是不可能的。
如果他們不能想清楚,那他們的價值只會隨著時間越來越低。
等到他們毫無價值的時候,便成了隨時可以舍棄的棄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