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駢沉下臉色,他自然也清楚將百姓糧食帶走是什么后果,但他也知道,自己一旦決定遷徙百姓前往黔中,府中錢糧必然減少,所以他需要足夠多的錢糧。
況且他麾下如此多百姓,他不可能將其盡數遷徙,肯定會有人被留在三川,故此他是刻意將這些百姓拋下,為的就是為劉繼隆增加幾十上百萬的負擔。
屆時漢軍治下三川錢糧,盡數需要用于賑濟百姓,自然無力追擊進入黔中。
黔中地形高駢很清楚,只要在南州、播州、黔州等處多設關隘,漢軍便很難攻入黔中,哪怕有方術與投石機也不行。
只要主力未損,自己完全可以趁劉繼隆率軍返回北方時,趁機東進,先把黃巢解決,然后再占據江南。
如果北方有失,自己則可迅速接應朝廷南下江南,重修建鄴,奪取淮南,至少能爭取劃江而治。
雖然這么想,可能有點喪失軍心士氣,但這是高駢看來,唯一可行的后路。
北司那群宦官他也受夠了,等到朝廷南遷,他必然先對這群宦官動手。
除了這群宦官,還有南衙那些喜歡玩陰謀、耍手段的宰相、尚書亦是如此。
與這群蟲豸共處廟堂,如何能抵御劉牧之兵鋒?
唯有他大權獨攬,才能做到延續唐祚!
閉目吸氣,高駢已然感受到了那股來自北方的壓力,并釋放著這股壓力,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。
只是在他呼出濁氣的同時,北方的劉繼隆卻已經開始準備入川事宜了。
“唏律律……”
“三川豆料不多,多準備些豆料。”
“馬束要準備好,挽馬不用吃的太精貴,另外讓張武和耿明從百姓手中收取秸稈,晚了就被百姓自己收割喂給自己牲畜了。”
“吏部準備好南調的官員,最少兩千名主官,另外從今年畢業的隴右大學學子,還有那些中男年齡以上的小學學子都調往三川。”
“高千里這次沒能輕松擊敗張武,他必然已經清楚我軍實力,很有可能會裹挾百姓撤入黔中。”
“但為了以防萬一,還是多調派些官員。”
“是!!”
同是八月,此時的關中尤其熱鬧,數萬人的隊伍在長安城外延綿官道十余里,劉繼隆一邊策馬向前,一邊不忘對身后之人交代。
緊緊跟在他身后的,是被他調到身邊的羅隱,暫代從六品起居郎職,記錄他的言行和發出的政令。
羅隱相貌丑陋,身材瘦小,故此跟隨在英姿勃發,身長六尺逾的劉繼隆身旁時,不免顯得有些違和。
饒是如此,劉繼隆并不在意,他看中的只是羅隱這個人的能力,而非外貌。
面對劉繼隆時常下發數百字的政令,羅隱總能絲毫不漏的將這些事情記下,并為劉繼隆重新書寫措辭,完美交到三省六部手中。
實際上許多皇帝并沒有總是把朕、吾掛在嘴邊,說某、我的亦不少見,更有如朱元璋、朱棣這種自稱“俺”的皇帝。
不過當皇帝口語下達政令后,起居郎和其他負責記錄的官員,都會先行記下,隨后為皇帝更改措辭,使其看得詞藻錦簇。
只是劉繼隆并不在意這些,他需要的是快速將政令傳達,并且還能讓中基層將領理解清楚,所以說的十分直白。
羅隱了解劉繼隆性格后,便會根據劉繼隆政令傳達的對象,選擇性的將文章寫得直白或文雅些。
不過不管再怎么直白,對于劉繼隆的自稱,他基本都會改為“孤”或“吾”。
“都記下了嗎?”
劉繼隆在一輜重車前勒馬看向羅隱及羅隱身后的幾名官員,另外幾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,不知道怎么回復。
唯有羅隱從容淡定,沉穩作揖:“殿下放心,都記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