盡管過去的一年十分艱難,可終究比曾經動亂下需要躲避亂兵,需要擔心自己被人劫走屠宰,當做福肉販賣的日子要好多了。
在朝廷不斷派遣官吏東進、南下,并將土地丈量清楚和均分百姓后,至洪武二年五月夏收開始前,劉繼隆總算是得到了完整的天下耕地田冊。
“是歲天下耕地二百四十五萬二千九百一十三頃七分六厘,依稅乃征耕田兩稅莫約四千五百余萬石。”
“民困久矣,愿減賦稅,以蘇黎元。”
五月中旬,貞觀殿內再度聚集起數十位大臣,其中戶部尚書封邦彥站出來,希望降低天下稅率。
不止是封邦彥這么想,就連殿內許多大臣也是這么想的。
按照朝廷定下的十稅二,如今天下兩億四千多萬畝耕地,每年最少納稅四千五百余萬石。
當然這是額定上、中、下三等耕地后,大約估算出來的收入,實際并沒有那么高。
哪怕是去年洪武元年,朝廷在田稅上也堪堪只征收到了二千七百萬石,這主要還是蠲免了五十八個受災大州賦稅的緣故。
饒是如此,這田稅平攤到百姓頭上也快要達到了人均七斗的納稅標準,這在眾多官員看來是比較高的。
這種稅額,放在此前晚唐和亂世下還沒有什么,畢竟當時需要維持武備,但現在天下太平,似乎就該削減了。
劉繼隆不知道他們到底是真的為了百姓,還是為了自己,但他更偏向于后者。
所以面對他們的諫言,劉繼隆干脆道:“朝廷額定稅率雖高,然取之于民,用之于民。”
“茍非稅率如此,今北方諸道大旱,朝廷以何錢帛賑濟?豈得以工代賑乎?”
“朝廷雖定稅什二,然諸道、州頻遭天災,且有司輒留存賦稅三成,輸于國帑者,十不盈七。”
“若有司留存不足,州縣必苛斂于民。”
“故需以賦稅養朝廷之監州縣,復以賦稅反哺百姓,方得安定。”
“昔秦賦稅泰半,而漢高以秦滅為教訓,故輕徭薄賦,十五稅一。”
“然國用不足,必加征于州縣;州縣不堪其負,遂苛斂雜賦,民益困矣。”
“今天下尚未安定,為復民生而必苛稅而興水利,茂于耕稼。”
“唯耕稼繁茂,百姓方才泰定……”
劉繼隆這番言論,倒是與思想保守的朝臣們所想不同。
朝臣們覺得賦稅太重了,削減賦稅就能減輕百姓壓力,讓百姓過上好日子。
但是在劉繼隆看來,先以重稅來辛苦百姓,集中賦稅力量來興修水利和各類利民工程,只要這些水利工程成功,就能耕種更多土地,水利帶來的水資源也能使得糧食產量更高。
通俗易懂些,劉繼隆是想把生產資料這個蛋糕做大。
歲入十錢的百姓被朝廷征收兩錢,只能用八錢,那生活自然堅固艱苦,
可若是百姓歲入二十錢,而朝廷征收四錢,百姓能用十六錢。
看比例似乎沒問題,可收入卻實打實提高了,后者自然比前者過得要好。
至于物價是否會發生變化,繼而導致貨幣貶值?
那就需要朝廷從宏觀層面來把控,將糧食富裕地方的糧食運往缺乏糧食的地方,將各類物資周轉起來。
這種全國經濟周轉的理論,歷朝歷代不是沒有,只是這么做太困難了,期間的損耗就足夠許多朝廷喝一壺了。
劉繼隆敢于提出這種全國調度的經濟模式,主要還是因為大漢朝的讀書人和識字率遠高于前代,且大漢朝的官營產業相當之多。
這套章程,起碼在劉繼隆手中是沒有問題的,因為他手中還沒有出現敢反對他,結黨營私與他打擂臺的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