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時候他與社會脫節,覺得自己格格不入,見到誰都畏畏縮縮的,沒有自信。
十多年的監獄生活早就挫掉了他的銳氣和鋒芒。
然而他任勞任怨,最擔心的卻是吳秋秋會不會認他。
那時的吳秋秋卻不知好歹,直到臨死,吳敬之也沒有聽到她叫他一聲爸。
這不僅是吳敬之的遺憾,同時也是吳秋秋的遺憾。
吳秋秋一動不動。
而面前的吳敬之便越發的接近了。
很近很近,從三步變成了一步的距離。
然后吳敬之慢慢的抬起了手,想要觸碰吳秋秋的腦袋:“小秋,爸爸這些日子好想你啊。”
竟然就連聲音都和吳敬之的一模一樣,吳秋秋越發的分辨不清了。
可能人就是這樣吧,明明知道眼前是假的,卻還自欺欺人,仿佛只要將自己騙過,眼前的人就能成真。
她還是沒有動,直到眼前吳敬之的手即將觸碰到她的腦袋。
很近很近,只有幾公分就碰到了。
那只手很大,卻白得嚇人。
指節根根分明,一點肉都沒有。
在昏暗的光影中好像一只白骨一般。
吳秋秋緩緩的閉上了眼睛,仿佛不再掙扎,等著那只手摸自己的腦袋。
當初無數次吳敬之想要摸她的頭,卻又只敢虛虛抬手。
吳敬之的嘴巴越咧越大。
臉上的笑容也慢慢從和善變得略有些猙獰,看上去怪異極了。
方才平抬著的手掌慢慢的彎曲,變成了五指向下扣的姿勢。
落在吳秋秋的頭頂,只要略微一使勁兒就可以穿透她的頭顱,抓掉她的腦髓液,讓她的頭像一個西瓜一樣炸開。
死亡也只是分分鐘的事情。
吳秋秋沒有掙扎,吳敬之便越發得意。
馬上,馬上這個人就要死了,他臉上的猙獰幾乎藏都藏不住!
然而,就在落下的一瞬間,吳秋秋閉上了眼睛:“凡所有相,皆是虛妄。見諸相非相,即見如來。”
那雙已經堪堪落在她頭頂的黑手,在這一瞬間土崩瓦解。
就像泥土捏制而成的玩具,干燥以后輕輕一摔,就成了碎屑。
“啊,不,不,怎么會這樣?”
男鬼的面容扭曲至極,他的聲音十分尖銳:“我是你爹呀!秋秋你居然對你的父親做這種事情,你這不孝女。”
接著他伸出了自己的另一只手,想要掐住吳秋秋的脖子,四周的墻壁也開始松動,仿佛要垮塌下來。
然而吳秋秋不為所動:“我剛才沒有戳穿你,是我內心有愧,你還當真以為你騙過了我嗎?你這可憐的東西。”
男鬼的另外一只手也在吳秋秋面前融化,落在地上變成黑水。
緊接著他整個的身體,像一堆爛泥一樣融化在地上。
而吳秋秋居高臨下的看著這灘爛泥,看著他的五官,身體,在慢慢的融化,扭曲,變形。
表情沒有任何的憐憫,只有嘲諷。
是的,從始至終這男鬼都沒有騙過吳秋秋。
吳秋秋剛才之所以一動不動,無非是回憶起與父親相處的點點滴滴。
哪怕知道是假的,她也想多看吳敬之片刻。
這是吳秋秋個人的選擇,與這男鬼的道行沒有屁關系。
他還當真以為自己騙過了吳秋秋,確實可笑。
“我不信,你剛才分明被我騙到了!你的表情不會是假的,你到底是怎么走出來的?”
男鬼聲嘶力竭的叫囂著。
他不信吳秋秋沒有被他騙到。
一個人怎么可能內心強大到這種地步呢?
他能窺探人心,知道吳秋秋內心最深的遺憾就有剛才那個男人之一。
在這世上有幾個人能直視自己的內心?眼前這個年紀小小的小丫頭能夠做到嗎?
莫忘了,此時的吳秋秋在他眼里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。
他不信,不信!
那即將融化的五官在這一刻顯得恐怖極了。
最后僅剩下一雙眼睛在黑水里咕嚕咕嚕的冒著泡,就好像一個煮得十分粘稠的湯汁。
“你不用問我到底是怎么走出來的,而是我從始至終都沒有走進去,我壓根沒有陷入你的套。”
吳秋秋居高臨下看著這灘爛泥。
男鬼在恐懼之中慢慢蒸發,最后空氣中只剩下他不甘地吼叫。
此時一抹陽光從窗戶的縫隙透了進來。
天,真的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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