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,袁崢依約而來,不僅帶來了他的管家和家養廚子,還帶來了一車干貨。
“都是些北面的干貨,看著粗糙了些,送給賢弟聊表心意。”
羅守嫻迎出去就看見了一匝匝被扎起來的肉干、被裝在竹筐里的鹿角、密封著的油壇子外面寫著‘熊鞭’二字……另有許多未曾見過的食材,被幾個花袍壯漢背著扛著就往盛香樓的后院兒送去。
“袁三哥,這如何使得?”
“這有什么使不得的?這等東西我想要了隨時既有,給了賢弟你,說不得又能做出幾桌好菜。”
袁崢渾不在意地一擺手,抓住了羅守嫻的手臂,興高采烈地說:“走走走,粗活兒是我手下粗人的事兒,賢弟咱們上樓去聊。”
在他身后跟著的,除了還穿著一身赭石色袍子的劉冒拙,另有兩個身量高大的漢子,一個作江南富貴人家的管家打扮,蓄著長須,瘦尖臉龐,另一個生得天圓地寬,腮肉橫生,眼角倒豎。
“賢弟,這是我的管家,從前也跟我在遼東闖蕩,你管他叫老崔就是了。這個是我從寧遠老家帶來的廚子叫潘七,別看他來了維揚就束手束腳的,烤肉的本事那真是一絕。”
這二人顯然極為敬重袁崢,在袁崢介紹的時候都對“羅庭暉”行禮,尤其那位滿臉橫肉的廚子潘七,神態恭謹又殷勤,看向“盛世有香”匾額的時候甚至有些敬仰。
“實不相瞞,若不是尋到了賢弟你,我就打算讓人從西北運一只活駱駝過來,當著那些鹽商的面宰了,到時候架起大火,駱駝里包羊,羊里包雞,雞里包魚,魚里再包個蛋,烤就完了!”
袁崢拍了拍潘七的肩膀:“我的駱駝都過了太行山了,潘七非說他做不來……”
潘七嘴邊一癟,甚至有些委屈:“羅東家,您是內行人,你跟我們大當家說說,一只整駱駝想要烤熟,三五天都不成,他前腳當人面兒把駱駝殺了,后腳再把人晾那兒干等著不成?”
“哎呀,你做不來就是做不來,別攀扯我賢弟……”
羅守嫻已然笑出了聲,她手扶在桌上,抬眼看向袁崢:
“袁三哥,西北風大,火借風力,烤肉也快,維揚城的春風又軟又濕,可催不動能烤熟駱駝的火。”
“是么?”袁崢含笑看著面前的年輕人,“哎呀,都怪潘七,話都與我說不明白。”
潘七沒說話,只是低頭看著地板裝憨。
羅守嫻與袁崢在三樓的隔間里落座,袁崢看著花架上的那一盆早牡丹,笑著說:
“賢弟好人品,選的花也好,我常覺得牡丹開得太盛,紅紅紫紫一大片甚是刺眼,這一盆淡黃色的倒是雅致。”
“我祖母常年在山間道觀修行,喜歡養花,這一本是她前幾日特意讓人捎來的。”
“好好好!”袁崢得意地摸了摸手上的白玉戒指,也不知是在得意什么。
方仲羽端著茶盞和幾樣點心過來一一擺上,羅守嫻自袖中掏出了一張紙。
“袁三哥,這是我昨夜擬的單子,一共是二十六道菜,要么食材名貴、要么是將時令之物精烹細作,您只管從中選菜,我來將之配成一宴。”
這張單子上雖然沒有傳說中的龍肝鳳髓,但是鰣魚、長江刀魚、黃唇魚之類都被她列上了,前幾日孟醬缸提到的赤嘴膠也在其中。
“只看這張單子,就知道賢弟你家學淵源,心思也深,只是……這些菜美則美矣,我要想讓別人都看得起我這北邊兒來的粗人,就得讓人知道,我和他們玩兒的不是一套東西。”
袁崢看向“羅庭暉”,想在這年輕人的臉上看見些挫敗神色,卻見他面帶微笑,又從袖中掏出了一張紙。
羅守嫻將新的菜單放在了袁崢面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