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袁三哥,這一張單子上多是北地名貴食材,我昨夜想了許久,想出了個‘北材南做’的法子,就比如……比如這一道拆燴魚頭,本是用的鳙魚,若是換成黃河鯉魚,也可一試。”
“黃河鯉魚?”袁崢拿著第二張菜單細細看著,聽見她說黃河鯉魚,他的眼中登時一亮。
“賢弟,我弄來活的黃河鯉,讓你做成維揚本地菜拆燴魚頭,你看行否?”
羅守嫻下巴微抬,語氣篤定:“自然可以。”
“若是這魚有七十斤重呢?”
袁崢看著這位讓他第一次知道何為驚才絕艷的年輕人。
“黃河鯉魚……這些年黃河下游年年水枯,想要過十斤的黃河鯉怕是都難,想要大魚,只能在開封以上的水里捕了,從開封到維揚城上千里路,七十斤的黃河鯉魚,怎么活著運來,那袁三爺是神仙不成?就算袁三爺真是神仙,光是頭就得有二十多斤吧?那咋做啊?不說做了,就普通的大鍋,你想把魚破開煮熟都難。”
端著一碗酒,孟醬缸蹲坐在院子里,抿一口酒,咂咂嘴,他又抿了一口。
“再說了,這么重的魚,那魚油定然極多,稍微一煮就是魚油的顏色,做拆燴魚頭那多膩啊。”
羅守嫻站在他的身側,手中翻看著一本食記。
“鯉魚形若紡錘,頭窄小且尖,七十斤的黃河鯉魚,只論魚頭到不了二十斤,約有十四五斤。”
孟醬缸還是搖頭:
“十四五斤的魚頭,做成拆燴魚頭,煮多久?湯怎么燴才入味?東家,鯉魚不比鳙魚,頭上的骨頭硬,還貼著魚皮,絕不像鳙魚頭那么好拆。”
“我還是想試試。”
自從袁崢說他能從開封運來一條足有七十斤的黃河鯉魚,羅守嫻就聽到了自己內心如潮水涌來一般的鼓噪聲。
做廚子的,一生都在追逐更好的廚藝,也會為了難得的食材而激動。
開酒樓的,自然想要做能驚天動地的大宴,有無與倫比的鎮場大菜。
將七十斤重的黃河鯉以拆燴魚頭的做法當眾去掉骨頭,又保證了魚頭的完整,有多少廚子有這樣的機會?又有多少酒樓的東家能有這樣的排場?
哪怕她是廚藝世家,哪怕她手握盛香樓……她心動。
“師伯,我已經讓仲羽去尋七十斤重的塘鯉了,等魚到了,今晚就能拿來練手。”
孟醬缸見她神色堅決,嘆了口氣,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:
“罷了,再難走的路咱們也走到了今日,不管前頭如何,我陪東家一道走過去就是了。拆魚頭這活兒還是我來做吧,要忙的事兒多著呢,不能讓東家你耗在這一個菜上。”
羅守嫻對著他彎腰行了一禮:
“師伯,勞您費心了。”
“哈!這話說的,盛香樓真成了行首,我恩師你爺爺,還有前東家你爹,他們的夙愿也算是達成了,于我這老灶上人也是莫大好事兒。”
將粗瓷酒碗放在一旁,孟醬缸看著面前神采飛揚的“羅東家”,心里一時歡喜一時酸。
這么好的東家,若她真是男子,真的學了羅家親傳的手藝,未來幾十年,盛香樓會走到何地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