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爺爺,山野之地,沒那么多講究了。”
“咳,也好。”弗林笑仿佛明白了什么,以手引薦旁邊的琴女,“白天受少俠恩情,尚未來得及感謝,以少俠背劍人之名,老朽當以信證誠,重新介紹一下,老朽弗林笑,是筆架山太史一族的執筆書童,這位是太史公一脈遺孀太史鳶。”
“見過顧公子。”琴女朝顧余生祍然一禮,身上的氣質為之一變,從那江湖風塵里的琴女變成了一落魄的書香門第大小姐,“多謝顧公子白天暗中相助,方才讓我二人脫離險境。”
“隨手而為,不必在意。”
顧余生曾經從諸多典籍書中看見過關于太史一族的存在,據說其一族為執筆春秋之人,抒盡天下王朝事,記錄以供后人觀,算是時間長河之中較為特殊的史家一脈,他此刻縱然心神疲憊,卻也起身還禮。
一番禮節寒暄,弗林笑取來桌椅,顧余生又邀二人‘宴飲’,太史鳶顯然在江湖上流亡已久,對這樣簡陋環境并不抵觸,鍋中之肉湯格外鮮美,讓她忍不住多喝了兩碗,暗中窺看顧余生,略有羞尬。
“小友廚藝不錯,讓老朽品出了故鄉的味道。”弗林笑放下碗筷,又看一眼猶自在吃的小姐,眼中露出一抹慈祥與歉疚,想到數年來顛沛流離的日子,竟不如今夜這般安寧,暗自嘆息一聲,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定,“如果我沒看錯,顧小友是剛從故鄉小玄界踏上異土吧?”
“確實如此。”
顧余生誠然回答。
“小玄界之變,老朽倒也有所耳聞,請恕老朽冒昧,敢問小友將要去往何處?”
“我初來大世,尚不知該去往何處。”顧余生想起白天弗林笑說書之事,趁機問道,“前輩白天在酒肆講述之事,是否為歲月史書,亦或有所指?”
“這個……”弗林笑看一眼一旁的太史鳶,點頭道,“白天老朽言行荒謬,也確實為了證實小友身份,小友既是背劍人,許多事不敢相瞞,小玄界之事,太史閣內確有記載,近期之變,我亦聽見一些風聲,然而小玄界藏有許多大世之秘,非我所能言,此事需要小姐回筆架山稟明太史家的老祖宗,得到允諾才能告知,不過小友也看見了,太史家百年前遭逢變故,流亡他鄉,想要回到故地,恐非易事……若是小友能庇護我家小姐一程,以后必是太史家的恩人。”
顧余生并未立即答應,而是謹慎問道:“未知太史小姐故鄉何處?”
太史鳶輕輕擦去嘴角的油漬,不敢直視顧余生的目光,有些羞赧道:“顧公子,小女故鄉在眠月大陸,神月之國,此間鏡域,離故鄉屬實遙遠如隔天河……非朝夕可至,若公子有些難處,小女子定不敢強求,公子想要至小玄界近期之事,容小女子稍后告知。”
“眠月神國嗎?”顧余生略有沉吟,“我可以答應護送小姐一程,然而路途遙遠,若遇力所不及之事,顧某恐無法照顧周全,而且太史小姐隱姓埋名,想必也有不少仇家,還望坦誠告知,否則……”
太史鳶聞言,面色一喜,隨后鼓起勇氣直視顧余生的雙眸:“我觀公子相思難解,必是心有所寄,小玄界近年有傾世之戀美傳,必是顧公子與莫小姐之戀,若公子護我至故鄉,我愿以太史家的春秋鑒鏡為公子所用,以見心中所思之人。”
“小姐!”
一旁的弗林笑欲言又止,顯然她提及的春秋鑒鏡并非凡物。
“無妨,我相信顧公子的人品。”太史鳶聲音溫柔,“而且我亦對顧公子與莫小姐之間的紅塵之戀很感興趣,若是世間紅塵別離皆是命運安排,那我太史家的歷史攥筆,便是記錄命運。”
顧余生并不知道那春秋鑒鏡是何物,可他聽見太史鳶開出的條件,已然無法拒絕:“若如此,顧某感激不盡。”
“那請公子與我擊掌為誓。”
太史鳶伸出手掌,頗有幾分江湖豪氣。
顧余生同樣沒有猶豫,伸出手,二人擊掌為誓,一旁的弗林笑見兩個年輕人草率般就約定了如此重要之事,一時無言,找了個借口到道觀偏殿,把此間留給年輕人。
顧余生的坦然和太史鳶的誠懇,讓兩個年輕人在長夜雨簾下暢談,許是彼此內心皆有所寄,又同在異鄉皆有孤獨,所以相處起來也沒有隔閡之感。
所謂江湖兒女多豪情,正是如此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