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狗一樣。
但只要梁慶不在旁邊,他就沒什么表情,最愛做的事情是安安靜靜地站在梁初楹背后盯著她看,陰森森的,那眼神跟井里冒出來的水鬼似的。
梁初楹一直對他沒什么好感,覺得他方方面面都惹人討厭,還會做出一些幼稚的、小孩子在父母面前的爭寵行為,以排擠梁聿。
然而,她有一點想錯了。梁聿在家里似乎沒什么地位,梁慶將他帶回家,但并未給予多少關注。
這也說得過去,她爸突然從某一天開始就變得極為忙碌,梁初楹以為是升遷的緣故,事情多起來以后,他鮮少注意姐弟倆的日常生活。
而梁慶第一次因為梁聿而教育她是二人上高中時,一起騎車回家的路上,她不小心把梁聿連人帶車一起撞進池塘里了,這件事鬧得太大,街區的人口口相傳,梁慶不得不上心起來。
她上高中之后才學會騎自行車,當時被石子絆了一下,車輪一歪就朝旁邊梁聿的車上撞了過去,他連人帶車翻進下面的湖里,梁初楹登時慌了。
梁聿不會水,差點溺死,梁初楹立馬騎回家叫人把他撈了起來,后來梁聿就高燒了將近一周,梁慶連連搖頭,語重心長地教育了她好一陣。
梁初楹站在爸爸面前,兩邊的手指絞在一起,說她又不是故意的,也沒想到會這樣。
就在這個時候,梁聿微微轉醒,臉因為發燒而泛紅,睫毛不安地抖動,眼眶也燒成血紅色,用滾燙的手牽住梁初楹,嗓音啞,斷斷續續地吐著熱氣:“……不怪姐姐,是我自己不小心。”
他像是很乏力,說完就又閉上眼睛,嘴唇發白,一直牽著梁初楹的手沒松,熱熱的,但很有力氣,并不像表面上病得這么厲害。
梁初楹沒想到他會這么說,抿著唇,心臟像泡軟的發菜,細小的葉子一道一道繞在一起,糾結難纏。
細細算來,梁聿沒做過什么壞事,甚至對自己還不錯,每年梁初楹過生日他都會拿出為數不多的零花錢給她送禮物,只是梁初楹沒太在意過,向來是看都沒看就不知道塞到哪里去了。
這次雖然不是出于她本意,但她確實差點害死梁聿,梁初楹愿意坦然承認錯誤,聲稱只要梁聿病好,以后二人姐弟相稱。
床上的人小臂僵了一瞬,不知喜怒。
梁慶嘆氣扶額,說,她以后不許再跟梁聿置氣,大家總得做一家人,何至于要把事情鬧成這番田地。
溺水后遺癥消失得很快,梁慶叫梁初楹在他病好以后兩個人好好聊聊,倡導他們冰釋前嫌,于是她切了一顆蘋果,給梁聿端過去。
梁初楹敲敲房門,里面聲音淺淡,叫她進去。
梁聿正坐在書桌前補落下的卷子,梁初楹是藝術生,學畫畫的,文化課壓力沒有他重,但是也沒學得太好,第一年高考成績夠念西安美術學院,但她自己心里有執念,沒去,又復讀了一年,所以梁聿今年高三,她算高四。
屋子里陳設簡單,桌椅都很老舊,是從梁初楹房間里搬出來的舊木桌,邊緣布有不少劃痕,瘸掉的一個腳被他用草稿紙墊起來。
梁初楹把果盤放在他手邊,探頭看了一眼他寫的作業,各種公式和圖形,她看得頭痛,就記住了那只握筆的手。
大病過后,蒼白無力,指甲蓋都不是粉紅色了,因為皮膚太薄,皮肉底下蜿蜒盤繞的血管都能看得很清楚,血管上留了一排整齊的針眼。
“我爸叫我在你醒了以后再好好道一次歉。”梁初楹說。
她別別扭扭的,聲音低若蚊嚀,語速飛快:“對不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