沂城。
沂山鐵軍營房便在昔日沂城大明軍所在之地。
整潔明亮。
校場旁不遠處,新修葺青磚房屋,是沂城鐵軍獨有教導營,如今其中正傳來聲響。
魏昶君帶啟蒙部保庵錄,楚意等人,悄然立于教導營外,靜靜聽著,未曾驚動任何人。
保庵錄凝視其中,眼底欣慰。
身著紅袍軍服,正在教導的便是魏里長與自己親自培養的十人師徐鶴。
徐鶴也曾讀過些書,但未曾等到科考,便隨流民躲避旱災,抵達蒙陰。
亦是最早抵達流民。
面前則是沂山鐵騎十人衛與十名將士。
徐鶴教導眾軍朗朗聲響自教導營內傳來。
“昔日成軍之時,爾等曾迷茫紅袍軍為何而戰。”
“我沂山鐵軍先破縉紳,爾等以為吾等為活命而戰。”
“后剿韃奴,爾等又以為吾等為衛土而死。”
“當真如此嗎?不是!”
徐鶴眉宇堅毅,緩緩踱步,眼底掠過難以想象的璀璨,聲音愈發低沉,伸手指向窗外這方大世。
“大明渾濁!”
“大明最大的是皇帝嗎?非也,為縉紳。”
“在朝,縉紳為宰輔、尚書、御史,執一國權柄,在野,縉紳為輿論、規則、秩序。”
“無縉紳,皇命不得入鄉!”
“此階層免稅免役,因此大災之年,為逃重稅,百姓不得不賣田地,為佃戶,乃至奴仆。”
“前朝閣老徐階,一族便占地二十余萬畝!”
“而占地的只是縉紳嗎?萬歷年,福王朱常洵一人,便分膏腴之地兩萬頃,土地因是宗室,不必交稅,稅從何來?”
“自然加派至底層百姓,農戶,村鎮。”
“土地是什么?百姓的命根子,縉紳拿去,不必交稅,宗室拿去,也不必交稅,百姓何來如此多稅收上交?沒了活路,他們只能賣身為奴,或成為佃戶。”
“為奴受欺,欺人女眷,動輒打殺,吞沒家財,比比皆是。”
“再看高高在上的大明皇帝又如何?即便如此,甚至更有大旱,寒災,民不聊生到要提著腦袋造反找條生路。”
“這位皇帝陛下依舊假裝仁慈,免去舊日稅收,一邊強壓征收本年稅收!”
“百姓怎么活,吾等怎么活!”
此刻,年輕讀書人站得筆挺,聲音浩蕩。
“你曾是農戶,你是流民出身,可如今,吾等生活于蒙陰城,家人安在,何故?”
“天行健,君子以自強不息,從無救世主,吾等天下百姓,才是自己的救世主!”
“迄今天下仍有萬千如昔日吾等兄弟,在如此亂世沉淪。”
“只有吾類愈多,才能締造一個嶄新大世,人人能活命的大世!”
鐵打的將士昔日死戰韃子不曾流淚,如今卻紅了眼眶。
有人想到昔日凍死餓死家人,哽咽咆哮。
“愿隨里長,為新世界,死戰不休!”
啟蒙部保庵錄愈發激動,開始考察沂山鐵軍衛官。
“皇權神授,如何看待?”
一名十人衛筆挺如槍,眼眸清明。
“帝王高高在上,唯萬民供養,失民心者,如無根之水,與平凡百姓無異。”
每一個衛官俱是認知清明者擔任,一一回答。
保庵錄看著,也贊許點頭。
無畏皇權,無畏縉紳,無畏韃子。
不知何時,淚水從臉上滑落,魏昶君凝視戰意強勢鐵軍,擦拭著眼淚,也笑著。
崇禎三年一月末,快過年了。
穿越至此,一年三個月。
一波有思想,真正與亂世不一樣的軍隊,終于開始逐漸成型。
他們不為自身,不為個人。
為的是,締造新世界。
回到房間,魏昶君取出大明事錄感。
燈花發出輕微聲響,昏暗燈光中,他開始寫信。
「蒙陰,沂城盡在掌握,今陜西流賊牽制明庭,饑民奪糧,寒災愈重,更有韃子南下肆虐,先后克香河,破永平,陷灤州,攻撫寧,局勢糜爛,人心惶惶」
「吾欲奪莒州,以締造立足之基石,望組織予以援手」
現代收到消息后,穿越者后盾組織組長雷請議召集會議,迅速回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