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著令三府總督魏昶君即日率青州府,東昌府兵馬,抵宣大防線......”
兵部命令連同皇帝圣旨一同抵達青州府。
這一刻,宣旨太監袁德潛看著面前翻天覆地的東昌府,神色復雜。
昔日他不是不曾來過東昌府。
只是如今一路從京師走來,他才知道東昌府意味著什么。
這里沒有遍地餓殍,沒有四處劫掠,宛若野獸的流寇,更沒有麻木的百姓,絕望的菜人。
他甚至不曾看到哪怕一個無助的佃戶。
從軍堡軍墩路過,其中每一個站在其中的軍戶,都生的壯碩至極,精神昂揚。
那桿迎風招展的紅袍軍旗獵獵作響,遠勝過大明龍旗,高懸寒風。
眼前絡繹不絕的商隊,甚至讓他誤以為回到數百年前的大宋。
那個汴梁不夜城,古往今來商貿繁華第一。
但現在,締造一切的人,眼前這位三府總督魏昶君,終究要離開了。
得罪太多人,自然是要被算計的。
占據了太多利益,也會被人算計。
光是他知曉的,便有東林黨,浙黨,地主縉紳,乃至皇帝。
他本可以安心做他的棋子,即便皇帝在群臣手中保不住他,但至少他不會帶著所有家底死在和韃子廝殺的前線。
青州府,東昌府,乃至濟南府兵馬總長如今跟隨魏昶君身后,眼神晦暗不明,看著宣讀圣旨的太監和兵部傳令官吏,像是看到寒風中搖搖欲墜的火星。
湮滅。
這是魏昶君首次沒有接旨。
這一年,與崇禎年齡相仿的三府總督站得筆挺。
他就站在這場寒風中,老舊棉袍任由大雪埋葬肩膀,轉頭笑著。
“命吾率兵平滅韃子?”
戲謔平靜,如同質問。
并不傳令官吏見狀眼眸狠辣,暴怒開口。
“放肆!”
“兵部命令連同圣旨,爾等敢不接?”
“何時輪到爾等質疑?此乃陛下連帶諸位閣老,部堂聯合商議。”
那官吏看似神色恭敬,面北拱手,旋即幾乎伸手指著魏昶君鼻子。
“一個小小的三府總督,安敢抗拒圣旨,要造反不成?”
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魏昶君臉上,眼見對方義憤填膺,魏昶君笑容愈發濃烈,伸手輕輕拍掉他的手指,旋即抬手。
袁德潛面色變了,連帶著這名官吏面色也變了。
昔日崇禎六年末,三府總督魏昶君抵京師述職。
崇禎皇帝多番褒獎,賜隨行太監十二用以監軍,為其分擔,美名遠播。
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,這十二名太監監軍,是崇禎為控制魏昶君兵馬,監控魏昶君以防割據坐大的手段。
只是大明的政治舞臺就是如此,你可以知曉,但你不能反抗。
反抗,就是公開撕破臉。
撕破臉,那就算是公然架空朝堂的縉紳官宦,也會站在你的對立面,維護皇權。
畢竟沒有皇帝,他們也就沒了光明正大存在的名頭。
所以所有人都在看魏昶君的笑話,看這位蔑視天下縉紳,官吏,閹宦,鄉黨,武將,勛貴的三府總督,如何在他們的手段中,一如東南大族玩弄昔年那位裕王一般,一點點消磨對手。
可,他們想錯了。
魏昶君從來不是和他們站在同一個政治舞臺。
他本就打算掀翻桌子。
于是在皇帝的旨意與兵部的命令齊至時,十二名醉醺醺的太監被帶上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