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真的很喜歡這樣的帶路人。
里長那雙眼里從沒有對底層百姓的輕蔑,即便是一貫號稱一心為民的盧象升等人,其實骨子里也是真正沒有和泥腿子和下九流的站在一起。
唯獨里長。
這個人能站在京師里醉酒怒斥王侯將相,也能光著腳和一群老百姓挖掘水渠,栽種糧食,堆積肥料。
如果世道把人分成三六九等,那里長就把三六九等重新合而為一。
角落里幾個老兵油子邊刨木料邊嘀咕。
“當真要在箭樓底下蓋蹴鞠場?這杉木梁子可比咱守城的火炮管子還粗......”
停在他們嘀咕,魏昶君索性走到近前,伸手敲打著木梁,只覺好笑。
“但有時候炮管很難解決的問題,這木梁子卻能解決。”
“有這般木梁子,未來可以少死很多人。”
兩名嘀咕的紅袍軍聽到聲音,轉頭正要開口,眼見青衫招搖,忽的撓頭笑著。
“里長。”
發自骨子里的敬意,讓魏昶君挑眉,難得露出幾分少年氣。
“好好搭建,以后要是蹴鞠能贏,也算你們一份軍功。”
兩個老兵聽的眼前一亮,拉扯鋸子都更賣力了幾分,似是生怕賺不到這份軍功。
洛水老道士盯著兩人,笑著伸手指點了兩下。
校場西側突然傳來號子聲,三十多個輔兵扛著丈二木樁列隊而過。
木樁上未干的桐油,在三月的大雪中釀出一點香氣。
千人衛挎著腰刀立在校閱臺上,突然天空閃過一點影子,抬眼望去,營墻外飄著幾只斷線紙鳶,怕是東昌府城那些調皮的孩子順著風送進來的。
民部糧秣官捧著賬本氣喘吁吁湊過來,正巧魏昶君幾人也在遠遠看著。
“百姓們的糧食全在晾著,可這跑道場的地基明日就要鋪砂...”
話音未落,東北角突然騰起煙塵,草人靶子放在馬背上呼嘯而過。
紅袍軍火繩槍兵反手扣動扳機,彈子破空聲燃起火光,正中靶心。
王旗看的眼前一亮,伸手摟著岳豹肩膀。
“如今準度又有提升了?”
“這些火器,配火繩槍兵的將士們,還真不算辱沒。”
數十丈內,槍槍正中靶心,這等準頭,大西軍和闖軍拿什么贏?
大明倒是有火銃,偏偏在兵仗局層層克扣下,十個倒有九個要炸膛。
岳豹得意洋洋的梗著脖子,笑的見牙不見眼。
偏偏還要故意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,指著最前面的火繩槍騎兵怒斥。
“混蛋小子,不會連發嗎?”
“這么多總長看著,里長都在,真給老子丟人。”
魏昶君瞧著岳豹壓不住的笑,也笑罵一聲。
“出息。”
吳同塵帶著人正在給新建的觀武臺榫卯處釘鐵箍,迸濺的火星子落進漸暗的天色里,倒像提前亮起了燈籠。
一場屬于大明的獨特爭霸之戰,即將拉開帷幕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