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老五蹲在戰壕里,借著篝火的光亮反復摩挲著文書。
這個四十歲的鐵匠加入紅袍軍前,給大戶人家打了二十年農具,卻連自己的鋤頭都買不起。
“王哥,第三條啥意思?”
年輕的趙鐵柱湊過來,手指點著縉紳如豺狼那行字。
畢竟無論是縉紳還是豺狼,筆畫都有點太多了,趙鐵柱才剛學了幾個月的字,哪里看得懂,可他就是想知道。
“就是說那些穿長衫的老爺們,心腸比狼還狠。”
王老五聲音沙啞。
“不過里長也說了,不是每個穿長衫的都該死的,要分辨對錯......”
趙鐵柱懵懂的跟著讀了一遍,轉而指著下一條。
“那百姓似爹娘呢?”
王老五臉色忽然柔和下來。
“這是說咱們當兵的要把老百姓當自己爹娘伺候,你想想,要是你老娘餓得皮包骨,有當兵的給她一碗粥......”
兩人正說著,十人衛吹響了集哨。
今天他們要攻打城南一個大戶,據說那家地窖里藏著夠全縣人吃三個月的糧食。
沖鋒時,王老五跑在最前面。
奇怪的是,他腦子里不再是對地主財主的怒火,而是昨夜背的語錄。
當撞開朱紅大門,看到縮在墻角發抖的丫鬟仆役時,他破天荒地收了刀。
“別怕,紅袍軍不殺窮人。”
他按照語錄上說的,盡量讓粗糙的聲音溫和些,聽起來還有幾分扭捏。
“去地窖搬糧食吧,見者有份。”
那個梳著雙髻的小丫鬟看起來才十一二歲,抬著頭,臟兮兮的臉上眼淚沖出了兩道白痕。
這一刻,王老五忽然明白了魏昶君為什么要他們背那些話。
明辨是非,一定要明辨是非。
被欺壓的奴仆和從沒欺負過百姓的讀書人,和他們又有什么不同?
吳三桂站在城頭,望著城內星星點點的火光。
若是在大明,平叛破城后應該縱兵三日,可魏昶君的命令是只誅首惡,安撫百姓。
“總長,抓到知府了。”
親兵押來一個身軀清瘦的中年人,那人官服散亂,卻還在叫囂。
“亂臣賊子......”
吳三桂本能地要揮手處斬,忽然想起語錄。
“審判需明證,斬殺要公示。”
他鬼使神差的咬了咬牙。
“帶下去,明日公審,如果也是貪賊,直接剁碎了!”
祖大壽不可思議地看著他。
“長伯,你何時變得這般......”
“你不懂。”
吳三桂苦笑著望向北方,那里是京師的方向。
“咱們那位魏里長在下一盤大棋,若我們不按他的規矩來,遲早會被紅袍軍淘汰。”
只是他不知道,魏里長要打造的,究竟是個怎樣世道。
至于淘汰的下場,吳三桂沒說,可祖大壽懂了,于是懷里的語錄看的更勤了。
雪又下了起來,漸漸覆蓋了城頭的血跡。
遠處傳來紅袍軍士兵教孩童背誦語錄的聲音,在寒風中格外清晰。
“變革到底,天下為公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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