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刻,張綸那顆早已凍僵的心,仿佛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。
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猛地沖上張綸的鼻腔,眼眶瞬間發熱。
他猛地轉過身,對著身后那些茫然的族人們,用盡全身力氣嘶吼。
“都愣著做什么?!等老天爺喂飯嗎?!抄家伙!跟著軍爺,挖!挖出水來,才有活路!”
那嘶吼聲在荒原上回蕩,像一道命令,更像一道劈開絕望的閃電。
沉寂了多日的張氏人群,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,轟然動了起來。
麻木的絕望被一種近乎猙獰的求生欲取代,他們吼叫著,爭先恐后地撲向堆放農具的地方,抓起鋤頭、鐵鍬,瘋狂地沖向那個不斷擴大的水坑。
女人們則開始拖著疲憊的身體,在洼地避風的坡地上,用紅袍軍提供的粗布和樹枝,笨拙但努力地搭建能稍微遮擋風沙的窩棚。
孩子們去撿拾地上稀少的、能燒的枯草和駱駝刺根。
連最年邁的張家族老,也顫巍巍地挪到坑邊,用枯瘦的手幫忙清理挖上來的土塊。
李成看著眼前這浩浩蕩蕩,又莫名充滿生機的景象,嘴角不易察覺地向上扯動了一下。
張綸的侄子張佑,一個才十五歲的少年,鐵鍬用力鏟下去,突然被阻住,震得他手心發麻。
“叔!叔!快看!”
張佑興奮地舉著石頭,語無倫次。
張綸接過石頭,入手沉重,心頭一跳。
“鐵......是鐵!”
消息如同野火燎原,瞬間點燃了所有張氏族人的心。
鐵!這意味著工具,意味著武器,意味著更多生存下去的可能!
日子在日復一日的苦熬中過去。
當第一股渾濁的泉水終于從深坑底部頑強地滲涌出來,在坑底匯聚成一個小小的、泥濘的水洼時,整個洼地爆發出了震天的歡呼!
有了水,便有了根。
張氏族人發揮出了驚人的韌性。
在李成和民部吏員的教導下,開始將洼地更深地向下挖掘、拓寬,用石塊和紅柳枝條壘砌護坡,修成蓄水的大池。
一條條或深或淺、歪歪扭扭的引水溝渠,如同初生的血脈,從水池延伸出去,艱難地爬向周圍較為平坦的坡地。
張綸帶著族中的老農,將朝廷分發的耐寒粟種、麥種,小心翼翼地播撒在那些被渠水勉強滋潤過的土地上。
每一粒種子入土,都寄托著全族沉甸甸的希望。
窩棚被更堅固的、用濕泥夯筑成墻、覆以茅草頂的土屋所替代。
不僅如此,幾根粗木和草席搭起的棚子,被辟為臨時的集市。
陳氏她們用附近沙地里頑強生長的沙蔥、苦苦菜,加上極其金貴的粗鹽,腌制成咸菜。
有人開始自己編織的粗糙草鞋、或者交易獵到的幾只沙鼠。
物物交換的原始市集,竟在這苦寒的荒原邊緣,頑強地萌芽了。
當張綸再次爬上最初眺望荒原的那個土坡時,眼前的景象已與數月前截然不同。
曾經死寂的洼地,如今有了煙火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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