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此刻,她卻只能加深笑意:“大王有令,此次出行由我說了算。既如此,還請王子盡快抄完100遍吧。”
她將自己手邊的紙筆一推:“那句話我已寫好了。”
王子虔一怒之下怒了一下,最后盯著桌上的紙筆,突然又得意起來:“秦君,你的篆字寫得沒我好!”
雖然也能稱得上規矩,可卻顯得十分生硬,半點不流暢從容。
哈!
原來父王信重的秦君,連字都寫不好。
他陡然生出精神來,然后用心抄寫著這句話,顯然想用自己出色的書法在同一張紙上狠狠碾壓她。
秦時卻并不在意:她原本的書法就只能算是平平,如今來到這里每日練習小篆,能寫明白已然對自己十分滿意了。
至于書法精進,那也非一日之功,往后還有幾十年可一邊寫一邊練習呢,根本半點不急。
倒是王子虔雖有千萬缺點,可只【聽話】這一點,倒也顯得沒那么差了。
只有公主文神色郁郁。
很難不郁郁啊!
在這個爭權奪利的時代,任誰發現自己唯一能依靠的兄弟是個草包,心頭都會破防的。
她又看看秦時身上穿著的緦麻衣,想了想,還是勸道:“秦君乃是我咸陽宮貴人,雖還未有官職,卻已能代代父王來為燕將軍送行。”
“卿之身份,原不必穿緦麻,行晚輩禮,也免得墮了父王威名。”
她雖懼怕姬衡,卻也將其視作至高無上的存在。君臣有別,為王者可以恩重示下,但何至于像秦卿這樣卑微?
秦時卻定定看著她:“昔日周文王拜姜太公,令其為師,同車同駕,如此,可曾墮了文王威名?”
“燕將軍為國征戰,有三子戰死沙場,一女牽連而亡,如今還有一子二女駐守邊疆。”
她看了看公主文的手,白嫩,細致,無瑕。
因而嘆道:“公主,你此生錦衣玉食,從未挽弓持劍殺敵一人——這一切,蓋因你有一位前無古人的父王,還有大秦無數犧牲的累累白骨。”
沒有他們,公主文也不過是一位亡國公主罷了。
大王看的真準。
公主文果真是缺了氣魄。
這氣魄不單單是抗爭的勇氣、堅持的原則,還有甘心與人俯首的胸懷。
她看著對方,認真道:“今日哪怕去世的不是燕將軍,而是一名服兵役的軍士。可對方一生為我大秦,他若犧牲,我同樣也可服喪。”
“公主,他們不是你權柄的象征之物,也不是你牧下的牛羊——為君者,手持權柄發號施令,本來就該承萬民之重。”
她又看了看身上的緦麻衣,再次問道:“拋開這些家國道理,公主,王子虔認真抄寫的那句話,你雖能背,可真的理解了嗎?”
倘若理解,知曉對故去之人的尊重,又何來糾結這等事?
姬衡不親自來送,不是因為他不想送,而是不能送。
連西巡路途都要借幾十輛馬車來遮掩自己真正行跡,一旦他離開咸陽宮,所遭遇的刺殺與危險,并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完的。
燕將軍的葬禮在他看來是如此重要,他不愿對方因此受到一絲一毫的影響,壞了死者安寧。
而如今,公主文問政多日,卻連秦王的心都把握不住。
再看看茫然聽著開小差的王子虔,秦時只能嘆氣。
來啦!
公主文的缺點之前剛露面時就初見端倪——她對于身份很是看重,因而哪怕與秦時有怨,可也做不了直接撕破臉,同樣也做不到認真道個歉。
但她說的服喪禮之事,其實代表的是現如今大環境下統治階級的高高在上,拋開姬衡對燕云的情感,這個思想其實是符合主流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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