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再仔細嗅,方才那一縷香氣已無處尋覓,仿佛剛剛那個瞬息不過是他的錯覺,然而秦邵宗從不懷疑自己的嗅覺。
早年朝廷三番四次派人暗殺秦族的子弟,用的手段不限于埋伏、刺殺、下毒、內應放冷箭等。
在青少年時期,光是下毒這等齷齪事,秦邵宗就碰過不下十回,但他一次都沒有因外服不當中招過。
盅湯、酒水,乃至帶著苦味的藥劑,他都能敏銳地從中嗅出那一絲違和的氣息。
秦邵宗掃過這片小空間,院子不大,南面安置有馬槽馬舍,此時馬舍中那匹出奇高大的赤色駿馬還在咴咴地打著響鼻;西面是由小拱門連接的鄰院,目光所及之處暢通無阻;與馬舍相對的正北方開有一小門,可供奴仆進出清理馬廄而不經兩座住了貴客的閣院。
而在西北角,則安置了已卸下馬匹的車輿,車廂整齊地并排靠墻,闃然無聲。這方小院并無燈火,那成列的車輿浸在暗色中,宛若一個籠著黑紗的大箱匣。
“是你自行出來,還是我抓你出來?”這道男音醇厚寬廣,含著若有似無的笑,仿佛是執戈上刃前的最后禮遇。
此地唯有他和秦邵宗二人,莫延云最初以為君侯在與他說話,下意識回了一句“什么”,但見對方目不斜視地看著不遠處,又聯想到話中意,驀然反應過來,那話不是對他說的。
難道……
莫延云臉上盡是愕窒之色。
怎、怎么可能?
在戲耍君侯一番后,分明知曉不少人滿府尋她,她還怎么敢回來?
他也不由將目光投向成排的車輿,那兒悄無聲息,別說人,似乎連蚊蟲的聲響都沒有。
疑惑的莫延云卻不知曉,剛剛黛黎被嚇得只差丁點,便要控制不住呼叫了。而此時此刻,她后背出了一層毛汗,被夜風一吹,雞皮疙瘩冒起,脊骨發冷,當真應了“毛骨悚然”那個詞。
院中寂靜,以至于一切聲響都無形地放大了許多。黛黎聽到了腳步聲,分明來者不緩不慢,卻仿佛每一回都精準地踩在她的經絡上,令她血流不暢,手腳冰涼。
腳步聲仍在逼近。
難不成方才那話不止是他隨口一詐?
黛黎咬住唇,膽顫心驚地往里縮了縮身子。
“君侯,您如何得知她藏在此地?”莫延云還是沒忍住問。
秦邵宗只是說:“有或無,看看便知。”
用于運貨的車輿為了裝卸便捷,向來前后開兩門。最后收尾的士卒許是有點強迫癥,每輛車輿前后的門都掩上了。
秦邵宗抬手一推。
“咯滋——”
木制的轉軸轉動,聲音刺耳,車輿前方的小門應聲而開。
但其內空無一人。
“咯滋,咯滋……”
一扇接著一扇,車輿的小門相繼被推開,二人也一次又一次發現車輿里空空如也。
當最后一扇車輿小門被打開,且見里頭空蕩蕩時,莫延云呆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