臺上
一個穿白衣的女演員起舞。
水袖翻飛,步履輕緩。
她唱的是新編曲。
《紅雪》,詞里藏血,調里含恨。
鑼鼓響起,由緩到急,像戰鼓擂心。
唱腔越來越沉,字字帶壓,卻仍要喊出來。
那聲音穿夜風,刺進人心。
她臉上面無表情,眼底卻燒著火。
是恨。
是忍。
是最后一點不肯低頭的骨氣。
臺下。
那些披著軍裝的畜生忽然不笑了。
酒杯停在半空,臉上的橫肉僵住,眼里閃過一絲慌。
他們扭曲的臉,像地獄爬出的鬼。
就在這瞬間。
臺上那個角兒忽然抬袖,聲音不高,卻像裂帛。
“點火。”
下一秒。
火焰騰起。
整座戲院早被桐油浸透。
火蛇順著梁柱,幕布,地板爬開。
噼啪爆響,濃煙滾滾,月光染成血色。
出口被鐵門死死封住,釘了木條。
一絲縫都沒有。
鬼子驚叫著往后退,推搡踩踏,有人摔倒,再沒站起來。
可臺上的唱腔沒停,反而更烈。
“俺曾見鶯啼曉,花開早……”
“誰知……”
歌聲一起,火焰已經攀上雕花戲臺。
吞沒繡金的幕布,卷著那些曾被捧為至寶的戲服與道具。
青磚裂開,焦黑蔓延。
瓦片,一塊塊墜落,噼啪砸進火堆。
烈焰騰空而起。
熱風撲面。
那戲子在火光里慢慢跪下,手按胸口。
唱完最后一句,然后端坐臺心,閉眼微笑,任火舌舔上衣角。
連同這出沒人能再看第二遍的戲。
一并燒盡。
火熄后。
只剩殘梁斷柱。
沒人記得他姓什么,也沒人說得清。
那一晚,他到底是唱給誰聽的。
……
周軒合上文檔,胸口發堵,眼底發熱。
他盯著窗外。
忽然,一段旋律浮上來。
不響,卻清晰。
他起身,打開新文檔。
“亂世浮萍……”
他寫得極慢,又極快。
屏前的光映在臉上,眉頭沒松過。
張天韻悄聲湊過來,順著歌詞往下讀,越看越靜。
最后整個人僵住。
“你寫新歌了?”
張天韻盯著屏幕。
幾句詞,竟把她拽進一個烽火連天的舊世。
有屈辱。
有不甘。
有卑微之人挺直脊梁的聲響。
那些字不喊不叫,卻扎得人心口發顫。
張天韻緩了緩,嗓音發緊。
“這歌哪來的?”
周軒沒回頭。
“那個劇本。講抗戰時,名伶火燒戲樓的事。”
“你是說,那人最后點火,把自己和臺子一起燒了?”
“嗯。”
“所以,你不想唱《天地龍鱗》了?”
周軒搖頭。
“太遠。”
“那歌是鐘鼓,氣勢夠,但不夠近。”
“這個故事是個唱戲的,不是將軍,不是領袖。”
“他被人罵戲子無情,可偏偏是他在最后一刻,點了火。”
張天韻盯著他。
“我們接這活,圖的是曝光,是熱度。”
“你倒好,開始較真了?”
周軒笑了下。
“真東西,才有熱度。”
“他們請我們上鳳凰臺,咱不能光想著賺流量。”
“既然演這出戲,就得讓它站得住。”
張天韻沒再說話。
站了一會,點頭。
“行,文案和對接我來。你把歌寫完。”
“謝了。”
周軒轉回頭,繼續敲字。
《赤伶》不一樣。
它唱的不是萬眾矚目的英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