帳外傳來士兵操練的號子聲,巡邏的腳步聲,還有偶爾響起的馬嘶。
許綰本被安撫下來的心,又焦躁了起來。
她豎著耳朵,捕捉著帳外的任何動靜,期望能聽到那個熟悉的腳步聲。
眼睛也直勾勾地望著營帳的入口處,盼望著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現。
傷口的疼痛,身體的疲憊,加上連日的擔驚受怕,讓她眼皮逐漸沉了下來。
可她只要一閉上眼,腦海里就會自動浮現出追兵兇神惡煞的面孔,還有裴烈然那張猙獰扭曲的臉。
她強撐著精神,意識在清醒與模糊間徘徊,陷入了淺眠。
不知過了多久,帳簾被輕輕掀開。
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逆著光走了進來,帶著一身夜露的寒氣與淡淡的血腥味。
盡管陸亦瑯腳步聲極輕,許綰還是瞬間驚醒,她猛地睜開了眼睛。
“將|軍?”
她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,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。
陸亦瑯走到榻邊,昏黃的燭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側臉,下頜線條緊繃,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。
他身上換了干凈的軍中常服,但許綰眼尖地看到他左臂的衣料上,隱約透出一點深色的痕跡。
“吵醒你了?”
陸亦瑯的聲音放得很低,柔和的目光落在許綰蒼白的小臉上。
“怎么還沒睡?”
許綰掙扎著想坐起來,卻被他伸手輕輕按住肩膀。
“別動,傷口會裂開。”
男人的指尖溫熱,隔著薄薄的衣料傳來,讓許綰微微紅了臉。
她沒有再動,只是仰著臉,一雙杏眼擔憂地望著他。
“將|軍,你受傷了?”
許綰的視線落在男人按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上,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瞟向他深色印記的位置。
陸亦瑯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,神色不變。
“無妨,一點小傷,已經處理過了。”他語氣平淡,仿佛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下。
可許綰知道,能讓他受傷,必定經歷了十分危險的事情。
她的心揪緊了,鼻子泛酸。
“將|軍,都怪我,如果不是為了救奴婢……”
“與你無關。”
陸亦瑯打斷她,語氣沉靜,眼眸中也并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。
“你是南國百姓,保護百姓是軍人的職責所在。”
許綰水汪汪的眼睛晃了晃,心中隱隱生出了情愫,像是經歷了一場颶風被吹散。
原來,將|軍這般費盡心機的救她,只是因為她是南國百姓。
和他們之間,并沒有關系。
是她自作多情了!
陸亦瑯看著她眸中突然生出的失落,心中莫名一緊,當即換了個話題。
“等你傷好些,我派人護送你回京。”
男人的聲音平靜無波,面上神情淡漠。
可這輕巧的一句話卻刺痛了許綰的心,也如驚雷般在她耳邊炸響。
送她回去?
是因為她惹了麻煩,連累了將|軍受傷,將|軍惱了她,厭了她。
所以要趕她走嗎?
巨大的恐慌瞬間淹沒了她。
被裴烈然抓住的恐懼,逃亡路上的驚心動魄,還有此刻被拋棄的恐慌,交織在一起,讓她渾身冰冷,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。
她猛地掙脫男人的手,不顧肩胛骨撕裂般的劇痛,翻身滾下床榻,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