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公子房中,許綰那幾針落下之后,又隔著帕子,在他胸腹幾處輕緩推拿,本已氣若游絲的張公子喉間發出一聲低吟,面上的死灰色竟也消退了些許。
李御史見狀,一直緊繃的面容略有松動,看向許綰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與認可。
待伶月將九轉還陽草與許綰所列的幾味輔藥一同煎好,小心翼服侍張公子喝下小半碗,又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,張公子的呼吸漸漸平穩,雖仍昏睡,但已不復先前那般兇險可怖的模樣。
府中的大夫在一旁看得瞠目結舌,對許綰的醫術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。
許綰這才仿佛耗盡了所有氣力,身子微微一晃,伶月連忙扶住她,她對著李御史虛弱地笑了笑:“大人,民女只是僥幸,公子中毒日久,今日能穩住,全賴蘇公子那株奇藥吊住了心脈,后續還需細心調養,方能慢慢拔除余毒。”
李御史聞言,轉向蘇珩,頷首道:“蘇公子高義,獻此珍藥,實乃張公子之幸,亦是本官之幸,張公子的事若非有你仗義相助,只怕還要多費周折。”
蘇珩依舊是那副溫潤謙和的模樣,拱手道:“大人謬贊,草民不過適逢其會,略盡綿薄之力罷了,許大夫才是居功至偉。”
李御史不再多言,目光轉向大堂方向,神色復又一凜,帶著幾分余怒未消的威嚴,揚聲道:“張公子病情已穩,此間事了,來人,將罪婦張柳氏、幫兇紅玉,即刻押入大牢,聽候審理!其名下所有私產,即刻查封入庫,不得有誤!”
“至于張府。”他略一沉吟,目光掃過一旁垂手侍立的福伯,“暫由福伯協同府上幾位老成管事共同看管,待張公子身體康復,再行定奪府內諸事。”
福伯聞言,渾身一震,隨即老淚縱橫,跪地叩首:“老奴、老奴遵命,定不負大人所托,好生看顧公子和張府!”
暮色四合,殘陽如血。
張府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門緩緩洞開,李御史一行當先而出,身后幾名差役,押解著失魂落魄的柳姨娘和面無人色的紅玉。
柳姨娘發髻散亂,華服蒙塵,哪里還有半分往日的囂張氣焰,只如斗敗的公雞,被差役推搡著上了囚車。
紅玉更是癱軟如泥,若非被差役架著,怕是連路都走不了。
囚車轆轆駛出,張府門外早已聚攏了不少聞訊而來的左鄰右舍和過路百姓,見此情景,無不指指點點,議論紛紛。
“嘖嘖,真是報應啊!平日里那么跋扈,沒想到也有今天!”
“可不是,聽說她謀奪家產,還毒害繼子,心腸也太毒了!”
議論聲唾罵聲,如潮水般涌向囚車中的柳姨娘,她木然地聽著,眼神空洞,仿若未聞。
送走了李御史一行,張府內外暫時恢復了一種劫后余生般的平靜。
許綰由伶月攙扶著,慢慢踱回自己的小院。
一踏進院門,隔絕了外間的喧囂,才輕輕舒出一口氣,恢復正常。
伶月忙倒了杯溫水道:“夫人,您今日可真是辛苦了,每一步都算得精準,瞧著真是滴水不漏,奴婢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。”
許綰接過水杯,淺淺抿了一口,并未多言,只是眸中閃過一絲疲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