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汽和劇烈的顛簸刺激著陸亦瑯早已衰敗的肺腑,他猛地嗆咳起來,又一口血沫從嘴角溢出,但他死死咬著牙關,沒有發出一絲一毫會動搖人心的聲音。
就在擔架即將被拖上對岸巖階的瞬間,異變陡生!
黑暗的河水中,一道巨大的、長滿了黏膩吸盤的暗影猛然竄出,如同一條巨蟒,卷向半空中的擔架!
那觸手上的吸盤一張一合,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吮吸聲。
“小心!”李副將駭然大吼。
電光火石之間,許綰動了。
她甚至來不及思考,身體的本能快于意識,拔下發髻上那根被當做工具的銀簪,用盡全身的力氣,朝著那只猙獰的觸手狠狠擲去!
銀簪在火光下劃過一道微弱的寒芒,精準地沒入了觸手柔軟的血肉之中。
怪物吃痛,發出一聲沉悶的咆哮,巨大的觸手在水中瘋狂地攪動,猛地一甩!
這一甩,非但沒有將擔架拖入深淵,反而像一只無形的大手,將擔架狠狠加速推向了對岸!
陸遠眼神一凝,抓住這千鈞一發的時機,手臂肌肉墳起,順勢猛地一拉!
“砰!”
擔架重重地砸落在對岸的巖階上,安然無恙。
全程目睹了這驚魂一幕的伶月,嚇得渾身抖如篩糠,可她懷抱孩子的雙臂,卻收得更緊了。
她用自己的身體,死死護住那小小的身軀,眼中不再只有空洞的恐懼,而是燃起了一絲被逼到絕境的狠厲。
她開始明白,在這個地方,軟弱,就等于死亡。
“我先過去!”李副將不再猶豫,他將手中的火把塞給伶月,抓著藤蔓,手腳并用地迅速渡到了對岸,準備接應剩下的人。
接著是伶月和孩子。
在陸遠和李副將的合力拉拽下,母子二人有驚無險地到達了對岸。
最后,只剩下許綰。
她深吸一口氣,攀上藤蔓。
或許是剛才那一簪徹底激怒了水下的怪物,就在她蕩到河中央時,數條更為粗壯的觸手同時從水中襲來,像一張從地獄伸出的巨網,要將她拖入無盡的黑暗。
“快!”
對岸,陸遠和李副將目眥欲裂,兩人合力,不顧一切地猛拽藤蔓,爆發出全部的力量。
許綰的身體被一股巨力從觸手的包圍中硬生生扯了出去,重重摔在對岸冰冷的巖石上。
而他們賴以生存的那根古老藤蔓,被其中一只巨大的觸手死死纏住,猛地向下一拽!
“啪——”
一聲清脆的斷裂聲響徹洞窟,藤蔓從根部應聲而斷,瞬間便被咆哮的暗河吞噬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后路,徹底斷絕。
就在剛才的混亂中,一捧冰冷的河水濺起,打在了伶月手中的火把上。
“滋啦”一聲輕響。
洞窟中唯一的光源,那跳動著的、給予人希望的火焰,劇烈地搖晃了一下,最終不甘地熄滅了。
世界,瞬間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絕對黑暗。
只剩下震耳欲聾的水聲,和洞窟里,每個人清晰可聞的沉重的呼吸聲。
絕對的黑暗,放大了所有感官。
冰冷的潮氣像毒蛇般鉆入骨縫,咆哮的河水聲在耳邊轟鳴,震得人胸口發悶。
在這片混沌的喧囂中,許綰第一個察覺到了異樣。
她的呼吸一滯,側耳傾聽。
在震耳欲聾的水聲背景下,有一種極其微弱,卻富有規律的聲音,正從他們正對著的、那道向上巖階的黑暗深處,一下一下地傳來。
咔噠、咔噠。
聲音很輕,像是有人用指甲,在不緊不慢地敲擊著巖石。
一下,又一下,規律得令人心頭發毛。
“什么聲音?”李副將也察覺到了,他壓低了聲音,話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氣地顫抖。
黑暗中,沒人回答。
只有那詭異的“咔噠”聲,在轟鳴的水聲間隙里,頑固地滲透進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