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宸旭的心頭掠過一絲不安,但隨即又被強行壓下。
他不動聲色地看著許綰,她不過是個粗使丫頭,能懂什么?
不過是陸亦瑯推出來混淆視聽的棋子罷了。
然而,許綰接下來的表現,卻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。
她叩首之后,緩緩起身,身形雖單薄,脊背卻挺得筆直。
她沒有絲毫的慌亂與膽怯,聲音清亮而穩定,在這肅靜的金鑾殿上,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。
“啟稟陛下,自將|軍在青州病倒,二殿下數次前來探望,關懷備至,府中上下無不感念殿下仁德。”
她的話開了個頭,聽起來像是在稱頌南宸旭,讓南宸旭的黨羽們臉上不由露出了得意的神色。
許綰話鋒一頓,繼續道:“殿下見將|軍久臥不愈,給將|軍送來湯藥,說是有靜心安神之效,可助將|軍休養。”
南宸旭心中那股不安再次涌了上來。
“奴婢奉命將湯藥喂于將|軍,日日不敢落下,起初并未發覺不妥,只是將|軍的病情非但沒有好轉,反而愈發沉重,時常陷入昏睡,冷汗不止,有時候將|軍不愿意喝。奴婢就順手將藥倒進了屋中的蘭花里。”
許綰的聲音不疾不徐,像是在講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日常瑣事,“奴婢雖不懂醫理,但父親在世時曾侍弄過花草,奴婢發現,那盆蘭花自從喝了將|軍的藥后,泥土顏色似乎比尋常花土要深上一些,質地也更為細膩,出于好奇,奴婢趁無人時,取了少許土樣,以清水浸泡,發現水面竟泛起一層幾乎看不見的油花,還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異樣氣息。”
她的敘述條理分明,細節詳盡,聽得殿中眾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。
南宸旭的臉色開始變了。
“奴婢斗膽猜測,問題或許就出在湯藥中,于是便將此事密報給了將|軍,將|軍命奴婢取來干凈的油紙,包了一些土樣,貼身收藏,以作存證。”
說完,她再次跪倒,從懷中那個半舊的荷包里,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用油紙包得整整齊齊的小方塊,高高舉過頭頂。
“奴婢人微言輕,不敢妄言構陷皇子,但物證在此,這毒土乃二殿下親信所贈,真假與否,只需請太醫院的太醫當場驗看,便一清二楚!”
這番話擲地有聲,邏輯嚴密,毫無破綻。
南宸旭的一名心腹,戶部尚書林遠立刻跳了出來,指著許綰厲聲斥道:“一派胡言!你一個身份卑賤的婢女,在此妖言惑眾,血口噴人!誰知你這不是早就備下的東西,故意用來栽贓陷害二殿下!陛下,此女其心可誅,請立刻將其拿下,嚴刑拷打!”
“對!一個丫鬟的話,如何能信!”
“定是長公主與陸亦瑯串通好了,演的這出苦肉計!”
南宸旭的黨羽們紛紛附和,一時間殿上嘈雜起來。
“肅靜!”龍椅上的皇上沉聲喝斷了喧嘩,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那個油紙包,淡淡道:“傳太醫。”
很快,兩名須發皆白的太醫院院判提著藥箱匆匆趕到。
在全殿的注視下,一名太醫小心翼翼地接過油紙包,打開,先是湊近聞了聞,又用銀針探了探,最后捻起一撮粉末,放在琉璃碟中,滴上幾滴清液。
不過片刻功夫,那清液竟變成了詭異的墨綠色。
兩名太醫對視一眼,神色皆是凝重無比。
其中一人上前一步,躬身回稟:“啟稟陛下,此土中確實混有一種西域名貴的慢性毒藥,名為腐肌散,此毒無色無味,混于土中,隨花香揮發,少量吸入可令人筋骨酥軟,精神萎靡,若身有舊傷,則會迅速惡化,長期吸入,毒素侵入骨髓,便是大羅神仙也難救,此毒……極為陰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