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夜,松鶴堂。
長公主揮退了所有下人,將自己一個人關進了平日里供奉佛像的暗室。
這里沒有窗戶,只有一盞長明燈,豆大的火光將墻壁上猙獰的佛像影子投射得搖搖欲墜。
往日里能讓她心安的檀香,此刻聞起來卻像催命的符咒。
她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懼。
白日里那根斷裂的韁繩,那根恰好擋住去路的圓木,像兩只無形的手,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喉嚨。
那不是意外,那是警告。
精準、高效、冷酷。
對方甚至懶得用更復雜的手段,就用這樣一種近乎羞辱的方式告訴她。
在這座王府,在她自以為固若金湯的地盤上,他想做什么,就能做什么。
她原以為敵人是許綰,是那個女人背后不知名的勢力。
可現在她發現,自己錯了。
除了許綰,還有一股力量在盯著她。
這股力量對王府的滲透,對時機的把握,遠超她的想象。
是誰?
是皇帝安插的眼線?還是朝中哪個與瑯兒為敵的政敵?
她不敢再想下去。
整個王府,仿佛變成了一張巨大的網,而她就是被困在網中央,瑟瑟發抖的獵物。
周圍的每一片樹葉,每一個下人,都可能是一雙充滿惡意的眼睛。
草木皆兵。
這種被未知籠罩的恐懼,比皇帝那幾句敲打,來得更加猛烈,更加令人窒息。
……
千里之外,風沙漫天的邊關。
中軍大帳內,燈火通明。
陸一瑯剛處理完軍務,正對著沙盤凝神沉思。
一只信鴿撲棱著翅膀從帳篷的縫隙里鉆了進來,穩穩地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。
他解下鴿子腿上的信筒,展開那張薄如蟬翼的信紙。
上面用蠅頭小楷,詳細描述了今日王府門口發生的那場意外,從木材滾落的時機,到韁繩斷裂的位置,無一不精,無一不細。
他平靜地看完了信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那雙深邃的眼眸里,不起一絲波瀾。
片刻后,他將信紙湊到一旁的燭火上。
火苗舔舐著紙張,迅速將其吞噬,化為一縷青煙,消散在帳中。
京那潭水,比他想象的,還要渾濁。
……
慧蘭苑。
孩子們被暫時安置回了乳母的院子,由長公主派去的嬤嬤和侍衛層層看管,許綰甚至不能靠近探望。
但知道他們還在府里,還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,許綰那顆懸了一天的心,總算落回了原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