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綰將整件事在腦子里一幀一幀地回放。
從長公主下令,到孩子被帶走,再到那場看似意外的騷亂。
每一個環節,都透著一股不尋常。
長公主的懿旨來得又快又急,顯然是想打她一個措手不及,不給她任何反應和求援的時間。
三皇子的人,如果要動手,絕不會選擇在王府門口。
那里人多眼雜,守衛森嚴,風險太大。
他的風格,更傾向于在半路上制造一個更隱蔽、更無法追查的意外,比如山匪,或者馬車墜崖。
而且,他需要的是一個走投無路的許綰,而不是一個孩子被留下,得以喘息的許綰。
幫她,不符合南宸陽的利益。
那么,這個出手的人,到底是誰?
對方似乎對王府的一切了如指掌。
他知道長公主動作的時間,知道車隊出發的路線,甚至精確地算好了護衛們反應的空隙。
那種對王府內部運作的掌控力,那種近乎傲慢的、不屑于偽裝的行事風格……
這絕不是一個外部勢力能輕易做到的。
南宸陽在京中潛伏許久,對王府的滲透也不過是收買幾個下人,傳遞些消息。
而這個人,仿佛是開了天眼,將整個王府的脈絡都看得一清二楚。
在這座王府里,誰能有這樣通天的本事?
誰能讓陸管家在事后不敢深究,只能自認倒霉?
誰能讓長公主在自己的地盤上吃了啞巴虧,卻連個屁都不敢放?
一個名字,一個她刻意忽略、甚至不敢去深思的名字,毫無征兆地,重重砸進她的腦海。
陸一瑯。
這個念頭一冒出來,許綰整個人如墜冰窟。
一股徹骨的寒意,從尾椎骨直沖上后腦,讓她四肢百骸都變得僵硬冰冷。
她一直以為,自己的敵人是眼前的長公主,和暗處的三皇子。
她像一個走在懸崖鋼絲上的人,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兩端的平衡,以為只要走過去,就能海闊天空。
可她現在才發現,自己走的根本不是鋼絲。
她自始至終,都在那個男人的手掌心。
她所謂的掙扎,所謂的博弈,或許在他眼中,不過是一場聊以解悶的猴戲。
如果真的是他,那他究竟知道多少?
他知道她和三皇子的接觸嗎?
他知道她費盡心機想要離開王府嗎?
他……知道虎符的事嗎?
這個可能性,像一條毒蛇,死死纏住了她的心臟,讓她幾乎無法呼吸。
她一直覺得,陸一瑯是個遙遠而模糊的影子。
他是戰功赫赫的大將|軍,是長公主引以為傲的兒子,是這王府名義上的主人。
但對她而言,他只是一個符號,一個她需要擺脫的身份枷鎖。
可現在,這個符號突然活了過來,變成了一雙在暗中凝視著她的眼睛,冰冷,銳利,洞悉一切。
他是在保護她和孩子嗎?
不,或許他只是在保護他的所有物。
孩子是他的血脈,而她,是孩子的母親。
在他眼里,他們或許都只是他財產清單上的一行字,不容許任何人染指,包括他的母親長公主。
或者,他有更深的目的?
他知道虎符在她手里,所以留著她,看著她,等著她走投無路,主動將那枚能號令千軍的信物,送到他面前?
保護?還是監視?
是善意?還是另一重更深的算計?
許綰發現,自己對他依舊是一無所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