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這片混亂的中央,無人注意的假山后,一顆鴿子蛋大小的黑色圓球被無聲地擲在地上。
“噗”的一聲輕響,一股刺鼻的濃烈白煙猛地炸開,如同平地起了一場大霧,瞬間籠罩了半個院子。
煙霧不僅遮蔽視線,更帶著一股辛辣的味道,嗆得人眼淚直流,呼吸不暢。
“有刺客!”
“保護側妃!”
護衛們頓時大亂,紛紛拔刀,卻在濃霧中分不清方向,只能胡亂揮舞。
周莽厲聲喝道:“賊子往東墻跑了!追!”
他口中爆喝,身形卻似乎被嗆了一下,動作比聲音慢了半拍。
就是這慢了的半拍,一道青色的影子已經如貍貓般攀上了東邊的院墻,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墻外。
周莽這才反應過來,帶著兩人追到墻下,對著空無一人的墻外怒喝了幾聲,最終只能一拳砸在墻上,恨聲道:“讓他跑了!”
他轉身回到院中,濃煙已經散去大半,只留下一股淡淡的藥草焦糊味。
院子里一片狼藉,摔碎的瓦盆,滿地的藥渣,還有一個抱著腳呻吟的護衛。
而榻上,那個本就病得只剩一口氣的許綰,似乎是被這番變故徹底嚇破了膽,頭一歪,已然暈厥了過去。
伶月正跪在床邊,一邊哭一邊掐她的人中。
一切看起來,都像是一場意外引發的混亂。
周莽的目光在許綰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停留了一瞬,又掃過地上那灘水漬,眼神深不見底。
就在這時,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。
長公主帶著一群煞氣騰騰的護衛,如同一場卷著冰霜的風暴,沖進了慧蘭苑。
她一眼看到院中的狼藉,以及那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許綰,臉上的殺意幾乎要凝成實質。
“人呢?”她的聲音尖銳而冰冷。
周莽上前一步,躬身行禮:“回稟殿下,方才確有宵小潛入,屬下等追之不及,讓他逃了,側妃娘娘受了驚嚇,已經暈過去了。”
“暈過去了?”長公主冷笑一聲,那笑聲里沒有半分溫度,“我看是做賊心虛吧!”
她大步走到床前,居高臨下地看著許綰。
那張臉蠟黃干癟,嘴唇泛白,若非胸口還有一絲微弱的起伏,簡直與死人無異。
“給本宮搜!”
長公主的耐心已經耗盡,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,只相信搜出來的證據,“掘地三尺也要給本宮把東西找出來!連一只老鼠洞都不能放過!”
一聲令下,慧蘭苑立刻遭了殃。
護衛們如狼似虎地沖進屋里,翻箱倒柜,敲擊墻壁,連床板都被掀了起來。
院子里的小藥圃被踩得一片狼藉,假山石縫被長刀捅了個遍。
然而,半個時辰后,除了滿地的狼藉,和一些尋常的女兒家物事,什么都沒有。
沒有密信,沒有暗格,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。
長公主站在一片混亂的屋子中央,胸口劇烈地起伏著。她死死地盯著床上那個不省人事的女人,心中的疑云和殺意,如同藤蔓般瘋狂滋長。
她知道,自己又被耍了。
那個賤人什么痕跡都沒留下,卻成功地在她心上扎下了一根拔不掉的刺。
……
王府之外,一條偏僻的巷弄里。
南宸陽的身影從陰影中走出,他換下了一身布衣,恢復了平日里陳大夫的儒雅裝扮,只是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。
一名不起眼的貨郎推著車從他身邊經過,兩人交錯的瞬間,一個沉甸甸的布包落入南宸陽手中。
他閃身進入另一條更深的死胡同,飛快地打開了布包。
包里沒有虎符。
只有一把冰冷沉重的黃銅鑰匙,和一張用細麻線捆著的羊皮紙。
南宸陽展開羊皮紙,上面是一副精細的地圖,標注著京中某處庫房的暗格位置。
他捏著那把鑰匙,鑰匙冰冷的觸感仿佛帶著許綰那譏誚的目光。
他被算計得徹徹底底。
許綰根本沒把虎符交給許恒,她只是給了他一把鑰匙和一張地圖。
她利用自己想要虎符的急切,逼他冒險入府。
又利用陸亦瑯對王府的掌控,將他困在院中,再用一出精心策劃的意外,借著陸亦瑯親衛追捕不及的空檔,讓自己安然脫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