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松鶴堂。
晨光熹微,長公主卻早已沒了睡意,眼下兩團淡淡的青黑,是連最好的脂粉都遮不住的憔悴。
陸管家躬身立在一旁,聲音壓得極低:“殿下,又查到了一些關于許得福的舊事,他在入府之前,曾在城南一家名為翰墨軒的小書局里做過兩年的賬房。”
“書局?”長公主端起茶盞的手頓了一下。
“是。”陸管家繼續道,“那家書局如今早已倒閉,但老奴順著線索查下去,發現那書局的東家,其姐夫,正是如今都察院的左都御史,王大人。”
“王正明?”長公主猛地抬起頭,茶盞中的水晃了一下,濺在手背上,她卻恍若未覺。
王正明!那個朝堂上有名的硬骨頭,最是看不起武將勛貴,更是已逝三皇子身邊最堅定的一條狗!
平日里在朝堂上,就沒少跟瑯兒作對。
一個記賬先生,一個被貶的御史,現在又多了一個專跟瑯兒過不去的左都御史。
這些看似毫無關聯的人,因為許綰這個賤婢,被串成了一條線。
長公主的腦中仿佛有電光石火閃過,之前所有的憤怒和疑團,在這一刻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宣泄口。
她明白了!
什么丫鬟心機深沉,什么背后有外援,原來根子在這里!
是三皇子一派想借著這個賤婢,在她的端王府里安插一顆釘子,一面攪亂內宅,讓亦瑯分心,一面刺探軍情,圖謀不軌!
“好,好一個王正明,好一個三皇子,死了都不安生!”長公主將茶盞重重地拍在桌上,發出“砰”的一聲脆響,“本宮就說,一個賤婢哪來這么大的膽子!原來是想借著我端王府的門,來行他們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!”
百草堂。
老大夫端著個紫砂壺,一邊滋溜溜地喝茶,一邊斜著眼看在院里練劍的南宸陽。
“行了,別耍了,再耍那王狐貍也不會提前見你。”老大夫沒好氣地道,“托了三層關系,話遞過去了,你那本破書的名字一報,對方果然上了心,約了明晚三更,在城西的忘歸樓。”
南宸陽收劍入鞘,額上沁出一層薄汗,眼神卻亮得驚人。
他走到石桌邊坐下,給自己倒了杯茶,一飲而盡:“師父,這次多謝了。”
“謝我?我可擔不起。”老大夫撇撇嘴,“你拿你娘的遺物去當誘餌,就不怕她老人家在天有靈,下來抽你?那王正明是只老狐貍,吃人不吐骨頭,你可別書沒送出去,反倒把自己搭進去了。”
“舍不得孩子,套不著狼。”南宸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,“長公主是狼,王御史是虎,我不過是給這頭饑腸轆轆的猛虎,送去一塊最鮮美的肉罷了,他們斗得越兇,上京這潭水才越渾,我才有機會,看清誰在裸泳。”
“何況,他現在還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,等時機成熟我給他個驚喜。”
……
三日后,夜。
京郊,忘歸樓。
茶樓早已打烊,只在二樓的雅間,還亮著一盞孤燈。
南宸陽一身尋常的青布長衫,扮作游學的陳大夫,安靜地坐在桌邊。
門被推開,一個身形干瘦,留著山羊胡,眼神卻銳利如鷹的老者,在一名隨從的陪同下走了進來。
正是當朝左都御史,王正明。
“你就是陳大夫?”王御史開門見山,目光如刀子般在南宸陽身上刮過。
南宸陽起身,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:“正是在下,見過王大人。”
王御史在他對面坐下,直接道:“東西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