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察院內,燈火通明。
王正明將最后一頁查證的卷宗合上,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賬冊是真的,每一筆都直指長公主的貪婪,那個年輕人的目的不詳,但但送來的這把刀讓他無法拒絕。
他為官半生,傲骨嶙嶙,最恨的便是這些蛀食國本的外戚勛貴。
扳倒長公主,不僅是為朝廷除弊,更是為當年含冤而逝的三皇子,出一口惡氣。
“都準備好了嗎?”他看向堂下幾位心腹門生。
幾人齊齊躬身:“老師放心,明日朝堂,必叫那端王府,無所遁形!”
王正明點了點頭,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,那里,一場風暴正在醞釀。
次日,金鑾殿。
百官肅立,晨光透過雕花窗格,在金磚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朝會按部就班地進行著,氣氛一如既往的沉悶。
就在眾人以為今日又將平淡收場時,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正明,手持象牙笏板,猛然出列。
“臣,有本要奏!”
王正明不理會眾人驚愕的目光,將一本厚厚的奏折高舉過頂,聲色俱厲:“臣,彈劾長公主,倚仗端王軍功,大肆侵占永業田,逼迫良農,私設關卡,與國爭利!此乃端王府恃功自傲,目無國法之鐵證!請陛下圣裁!”
一字一句,擲地有聲。
奏折被內侍呈上御案,朝堂之上,瞬間炸開了鍋。
官員們交頭接耳,震驚、懷疑、幸災樂禍的目光,齊齊射向長公主一派的官員。
寶座之上,皇上翻看著那本記錄著累累罪證的奏折,臉色越來越沉。
他猛地將奏折摔在御案上,發出一聲巨響。
“豈有此理!”龍顏大怒,“堂堂長公主,國之貴胄,竟做出此等無法無天之事!”
他目光如電,掃過下方戰戰兢兢的百官,最終落在長公主的兄長,當朝國舅身上,聲音冰冷:“朕念及兄妹之情,對長公主多有縱容,不想竟讓她驕縱至此!此事,必須徹查!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!”
無人敢應聲。
皇上的怒火仿佛燒到了頂點,他站起身,在大殿上踱了兩步,忽然停下。
“長公主有失德行,其子陸亦瑯,身為大將|軍,亦有治家不嚴之過!”他話鋒一轉,拋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決定,“傳朕旨意,宣鎮端王陸亦瑯,即刻回京,代母陳情,朕要當面問問他,他端王府,究竟還有沒有把朕,把南國的王法,放在眼里!”
圣旨一下,滿朝皆驚。
誰都聽得出來,這哪里是代母陳情,這分明是要將那頭盤踞在邊關的猛虎,強行調回上京,鎖進籠子里。
皇上看著底下眾人各異的神色,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冷笑。
王正明這把刀,用得甚是順手。
松鶴堂內,名貴的瓷器碎了一地。
長公主接到宮里傳來的消息時,整個人都懵了,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恐慌與暴怒。
“王正明,許綰,是他們,一定是他們內外勾結!”她狀若瘋癲,保養得宜的臉上滿是猙獰,“我就知道那個賤婢不簡單,她是三皇子那個死鬼留下的釘子,她要毀了瑯兒,毀了端王府!”
陸管家跪在地上,連大氣都不敢喘。
“查!給我查!”長公主指甲深深掐進掌心,聲音尖利得刺耳,“去查許綰那個賤婢,跟王正明到底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,挖地三尺,也要把證據給我找出來!”
她對許綰的殺意,在這一刻攀升到了頂點。
可慧蘭苑如今被周莽的人圍得鐵桶一般,她根本動不了手,只能眼睜睜看著這把火,燒到了自家門口,燒到了遠在邊關的兒子身上。
慧蘭苑內,一派平靜。
許綰正在院里晾曬新采的草藥,周莽從她身邊走過,像是無意中踩到了一塊松動的石子,發出“咔噠”一聲。
他皺了皺眉,自言自語般地低估了一句:“這朝堂跟這地上的石頭一樣,說不準哪天就翻了天,連邊關的大石頭都得給挪回來壓著。”
說完,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許綰晾曬藥草的手,微微一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