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宸陽沒有立刻回答,他站起身,走到那扇破爛的門邊,將兩扇搖搖欲墜的門板重新合上,雖然關不嚴實,卻也擋住了外面的寒風和窺探的視線。
他轉過身,神情平靜,目光坦然地迎上王正明的審視。
“王大人,坐下說吧。”
王正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,一屁股坐回椅子上,目光依舊死死地盯著他。
南宸陽親自為他倒了一杯熱茶,推了過去。
“當年父皇忌憚我母妃外戚之勢,又對我嶄露的鋒芒心生猜疑,一場風寒,便要了我的命,若非我命大,被師父所救,這世上,便真的沒有南宸陽了。”
他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,可其中的兇險與涼薄,卻讓王正明這個在官場沉浮半生的老臣,也聽得心頭發冷。
“所以,你這些年……”
“我在鄉野做了幾年赤腳大夫,治過豬瘟,接過牛犢,也看過一些尋常百姓的生老病死。”南宸陽自嘲地笑了笑,“比起宮里的爾虞我詐,倒也快活,只是,眼看著這天下民生凋敝,國之蛀蟲橫行,而本該撥亂反正的人,卻只顧著平衡權術,我這顆本該死了的心,就怎么也安分不下來。”
他看著王正明,目光灼灼:“王大人,我知你忠的是南國天下,而非龍椅上某一個人,我今日邀你來,并非是要你助我復位,而是想請你與我一道,清一清這朝堂的污濁,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,至于這天下將來由誰來坐,自有公論。”
這番話說得懇切至極,又直擊王正明內心最柔軟也最堅硬的地方。
王正明端起茶杯,滾燙的茶水入喉,卻壓不住心里的驚濤駭浪。
他沉默了許久,久到那杯茶都快要涼透,才緩緩地,將茶杯重重放下。
“好一個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。”他長長吐出一口氣,像是做了一個此生最重大的決定,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堅定,“殿下,老臣這把骨頭,便陪你賭一次!只是,陸亦瑯此人……”
“他不是我們的敵人。”南宸陽的眼神變得深邃,“至少,現在不是。”
……
端王府,書房。
陸亦瑯換下了一身玄甲,只著一件墨色常服,坐在桌案后,手里把玩著一枚冰冷的兵符。
周莽躬身立在一旁,低聲匯報:“將|軍,宮里傳來消息,陛下以長公主失德為由,收回了她名下三座皇莊的份例,并下旨,令您在府中閉門思過,不得上朝。”
“閉門思過?”陸亦瑯的嘴角勾起一抹冷諷的弧度。
這是敲打,也是軟禁。
皇上|將他這頭猛虎召回上京,就是為了拔掉他的牙,鎖住他的爪。
“長公主那邊呢?”
周莽的臉上閃過一絲為難:“殿下在松鶴堂大發雷霆,砸了半屋子的東西,還……還派陸管家去查側妃與王御史私下往來的證據。”
陸亦瑯聞言,把玩兵符的手指一頓。
“由她去。”他淡淡地道,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,“她鬧得越兇,父皇的疑心就越重,王府這池水,也才攪得越渾。”
他頓了頓,目光投向窗外慧蘭苑的方向,眼神變得復雜難明。
“慧蘭苑那邊,有什么動靜?”
“側妃娘娘一切如常,每日只是打理藥圃,教導伶月。”周莽如實回答。
“哦?”陸亦瑯似乎來了些興趣,“她倒是沉得住氣。”
他沉默了片刻,忽然下了一道讓周莽都有些意外的命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