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變天的消息,像一陣風,吹遍了王府的每一個角落。
慧蘭苑里,伶月捧著一碗冰鎮酸梅湯,激動得臉頰通紅,嘴里還在不停地念叨著太子監國這些石破天驚的字眼。
許綰卻異常的安靜。
她坐在窗邊,手里依舊捧著那本《前朝兵制考》,書頁被她翻得起了毛邊,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她用細碳筆做的注解。
她的目光落在書頁上,思緒卻早已飄遠。
她知道,他會來。
這場滔天棋局的棋手,在收官之后,總要來見一見他最得心應手,也最不聽話的那顆棋子。
果然,院門口出現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。
不是那身令人望而生畏的玄色鎧甲,只是一件尋常的墨色常服,卻比任何甲胄都更具壓迫感。
陸亦瑯就那么站在那里,斂去了所有的官威與殺氣,像一座沉默的山,輕易便能將這小小的院落,連同里面的人,都壓得喘不過氣。
“將……將|軍……”伶月嚇得手里的酸梅湯都差點灑了,結結巴巴地行了個禮,便兔子似的躲進了小廚房,連頭都不敢再探出來。
許綰緩緩合上書,站起身,與他對視。
她想問些什么,可話到了嘴邊,卻發現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在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面前,任何質問都顯得蒼白無力。
陸亦瑯什么也沒說,只是朝她走過來。
沒有言語,沒有解釋,他只是伸出手,握住了她的手腕。
男人的掌心干燥而溫熱,帶著常年握刀的薄繭,力道不容抗拒。
“跟我走。”
他說,聲音平淡,卻像一道無法違抗的軍令。
許綰被他拉著,踉蹌著跟上他的腳步。
她甚至來不及回頭看一眼這個她住了許久,費盡心機想要逃離,此刻卻又生出幾分茫然的院子。
一輛毫不起眼的青布馬車,早已等在王府的側門。
車廂里很寬敞,布置得也極為舒適,卻只有他們兩個人。
馬車啟動,車輪碾過青石板路,發出單調的咕嚕聲,駛向一個未知的方向。
許綰的心,隨著車輪的每一次轉動,不斷下沉。
她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里,更不知道等待她的,會是怎樣的命運。
她終于忍不住,掙了掙手腕,聲音里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:“王爺,要帶我去哪?”
陸亦瑯沒有看她,目光落在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上,只淡淡地回了一句:“一個能說話的地方。”
馬車出了城,一路向西,在山間小路上顛簸了近一個時辰,最終停在了一處僻靜的山谷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