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裕好賭,但為人豪爽,交了不少朋友,與孟氏兄弟經常一起樗蒲,所以關系親近。
“劉兄有所不知,從明日起,郗、刁兩家便要在此堆田,魚蝦也吃不著了。”旁邊一人悲憤道。
灘涂里的淤泥是上乘的肥料,又處在江邊,不擔心干旱,稍微堆出一條水壩來,便有萬畝良田,旱澇保收。
“刁家這是不給我們活路!”
劉道規心平氣和,旁邊的劉遵怒了。
他孤家寡人,天不怕地不怕。
“逼急了,投天師道去!”劉新之一屁股坐在泥地里。
北方流民大舉南下,士族豪強瘋狂兼并,一場小小的旱災,就讓這原本富足之地也餓殍遍野。
普通人除了賣身士族門閥為奴,不想餓死,就剩投奔天師道當長生人一途。
“你家還拿得出五斗米么?”劉道規給他破了一盆冷水。
想入天師道也沒那么容易。
這年頭能拿出五斗米的人,非富即貴,拿不出五斗米也行,但需熟人引入。
天師道本來也算正教,張道陵設立二十四治以教化民眾,“三宣五令,令民知法”,曹魏時,天師道徒幾萬戶被曹操從漢中安置于長安、洛陽、鄴城等地,越發壯大。
因擅長制造“五石散”,大得權貴之心,盛行一時。
到了兩晉,無數權貴醉生夢死,越發趨之若鶩。
凡是名中有“之”字的都是天師道徒,王羲之、顧愷之都是此輩中人,就連北府大將劉牢之,也跟天師道有幾分香火緣分。
劉新之名中也帶一個“之”字,也只是附庸風雅,并未真正入教。
天師道發展了四五百年,門派眾多,內部較為松散,龍蛇混雜,并非鐵板一塊。
一聽入教需五斗米,劉新之和劉遵頓時無言以對。
有這五斗米,就能活下去,還入天師道干什么……
“行了,明日之日明日再說,今日多抓些魚蝦。”
到底是劉裕聲望高,一句話,眾人紛紛下水,筑泥圍堰,開始舀水。
人多力量大,幾十號青壯,不到兩個時辰便將水洼里的水舀空,一地的魚蝦蟹活蹦亂跳,還有螺和蚌。
若是舍得下力氣,淤泥里面還有鱔魚和泥鰍。
眾人隨意揀拾,裝的盤滿箕滿。
江左物產豐足,土地肥沃,四五斤重的鯉魚、青魚,還有達官貴人們喜食的鱖魚和鱸魚,還有鮰魚、鰣魚、刀魚。
最名貴的莫過于銀魚,二寸見長,骨細無鱗,色如銀,鮮美無比,與白蝦、刀魚并稱“長江三鮮”。
劉道規專挑白蝦和銀魚。
漁獲太多,很多人脫下了麻衣,用來裝魚。
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難得的笑容。
但就在這時,東南忽然亮起一條火龍,人聲喧嘩起來,“你等好大的膽子,竟敢偷刁家的魚,今日休想走脫一人!”
接著幾匹快馬“噠噠噠”的本來,手中長刀在火把照耀下寒光閃閃。
后面跟著的一眾家僮,人高馬大,最前排的幾人,竟然穿著鐵甲,甲士后面,長刀舉起,分成三隊,陣列嚴整。
先不論戰力如何,只憑這股氣勢,直接令人膽寒。
霎那間,偌大的灘涂上一片死寂。
螳螂捕蟬,黃雀在后,刁家的人早就等在這兒,只想一網打盡……
刁家對京口和廣陵的控制無孔不入,這么多人來捕魚,刁家除非瞎了,否則不可能不知道,應該是早就設好了埋伏,一直按兵不動,就等著坐收漁利,黑吃黑。
“這京口的天姓刁,京口的地也姓刁,京口的水還是姓刁,爾等賤民,還能翻過天去不成!”為首一員刁氏家將,舉著環首刀,十分囂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