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足下遠來,所為何事?”劉道規望著面前的年輕人。
三十出頭,短髯,滿臉書卷氣,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襦袴,仿佛一個落魄書生,身體還在輕微顫抖,應該是凍的。
門外的兩個隨從也跟他相差無幾。
“在下瑯琊主簿劉穆之,久聞劉參軍大名,特來求助。”書生拱手一禮。
郡主簿不是州主簿,從九品,與劉道規的參軍相當,屬于濁吏。
但他冒著這么大的雪,從瑯琊一路趕過來,還這么客氣,讓劉道規心生好感,東莞劉氏乃漢高祖庶長子齊悼惠王劉肥后代,怎么說都是一個祖宗。
“主簿請說,瑯琊、蘭陵唇齒相依,只要能幫上忙,在下定不會袖手旁觀。”
“多謝……阿嚏……”劉穆之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,鼻涕橫流。
“阿遵,煮茶,燒上炭火,為主簿驅寒,主簿請內屋說話。”
“慚愧慚愧。”
內屋要暖和的多,喝下一碗熱茶,劉穆之臉上神色這才舒展開。
“瑯琊郡賊患如此嚴重?”劉道規先開口。
“燕國鎮南將軍慕容紹率八千騎駐守東平,泰山群寇中多有鮮卑人,受其指使,從今夏開始,便南下侵擾泰山東南諸郡,妄圖牽制北府軍,使其分心,無暇顧及洛陽之戰。”
朱序在洛陽主動出擊,吊打慕容永和翟遼,一場危機消弭于無形。
但東面的慕容紹部未收到影響,還在與劉牢之的北府軍在泗水一線對峙。
“瑯琊郡不是有建威將軍府么?”劉道規又倒上一碗茶湯,遞了過去。
劉穆之捧在手上,苦笑道:“建威將軍府足見不到三年,軍不滿員,士卒未習戰陣,僅能自保而已。”
劉道規太清楚其中的貓膩了。
征虜將軍府七八年前還是參與淝水之戰的精銳,桓沖一死,征虜將軍府從上到下迅速腐化。
現任建威將軍江敳,《徙戎論》江統之孫,曾任驃騎諮議參軍,驃騎將軍是司馬道子,所以不難推測此人是司馬道子的親信。
凡是跟著司馬道子混的,內斗內行,外斗外行。
江敳既沒有參加淝水之戰,也沒有領兵經驗,他這個建威將軍實在有些名不副實。
不過這也是晉室的傳統,一代書圣王羲之,曾擔任過右軍將軍之職,被時人成為王右軍,謝安次子謝琰,先為輔國將軍,后任征虜將軍、護軍將軍……
將軍名號早就濫用,成為士族權勢和家族榮譽的象征。
連瑯琊王司馬道子也頂了一個驃騎將軍。
寒門庶族終其一生得不到的東西,士族高門信手拈來。
不過這也導致晉軍戰力越來越差,建威將軍府對付不了泰山上的賊寇,也就在情理之中。
這些賊寇很多就是以前氐秦潰軍,瑯琊郡在秦朝是便是出海港口,如今又是司馬家的封國,比蘭陵殷實多了,也就受到賊寇們的重點照顧……
“賊寇入境,燒殺淫掠,百姓水深火熱,在下愧為瑯琊主簿,心如刀割,只恨手無縛雞之力,只得求助于參軍,還望參軍以百姓為念,瑯琊父老定不忘救命之恩。”
劉穆之深深一揖,情真意切。
“罷了,既然劉兄開口,在下豈可袖手旁觀?”劉道規一拍大腿,決定下來。
此人一片赤忱,為了百姓到處奔波,能幫一把就幫一把。
都是寒門,多個朋友多條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