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樣在京口,同樣高朋滿座。
不同的是一個在外城,一個在內城。
閣中燈火輝煌,七八個身穿艷紅曲裾女子在木廊上快速舞動著,腰間垂著的鈴鐺發出“叮叮當當”清脆響聲,與腳下木屐“錚錚嗒嗒”聲互相交織。
鈴聲輕快,木屐聲沉重,相映成趣,別有一番風味。
“此舞名為響屐舞,乃西施所創,某搜尋多年,方才使其重現天日,諸位以為如何呀?”王恭坐在上首席位上,志得意滿。
閣中高朋滿座,瑯琊王氏的王廞、王珣、王謐,謝氏的謝慶、謝琰、還有郗恢、庾楷等人。
幾乎每一個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,這些人的兵權和地盤合在一起,遠遠超過皇帝和司馬道子兩兄弟。
四十年前,這一群人聚在一起,甚至可以決定誰當皇帝。
不過現在不一樣了,謝安謝玄主動交出權柄,讓司馬曜成為南渡之后,唯一手握實權的皇帝。
唯一有些格格不入的,便是坐在下席的劉牢之。
本不應該出現在此地,但作為北府軍首將,還是受到了王恭的邀請。
“江左風流人物,明公獨占鰲頭。”王廞率先恭維了一句。
“過了,江左第一風流當屬安石公,某豈敢與安石公相爭?”王恭還是有自知之明,謝安成名已久,又有淝水之戰運籌帷幄的功績,江左士庶無不瞻仰。
王恭目前為止,除了是當朝皇后的兄長,在政績上乏善可陳。
不過既然開了這個頭,就不能停下。
王恭不好財,唯獨好名聲,目光轉向王謐,“稚遠以為如何?”
王謐擅于點評人物,這種場合,自然要出來說兩句,“明公濯濯如春月柳,亭亭直上,清操過人。”
王恭相貌堂堂,四十多歲了,俊美宛如少年。
春月柳的評價倒也貼切,亭亭直上則說的是他剛直的性情。
每一個字都說進了王恭的心坎。
“稚遠慧眼如炬也!”郗恢、庾楷跟著吹捧起來。
堂中眾人皆歡笑起來。
不過一人的聲音尤其洪亮,壓過了王恭和眾人的笑聲,王恭眉頭一皺,抬眼望去,卻是坐在下席的劉牢之。
王恭召他來此,是為了向謝慶、郗恢、庾楷展示實力,而不是真看得起他。
這種場合最重風儀,劉牢之一介武夫,相貌威猛,面色赤紫,髯須如戟,眼神深邃如電,即便不像胡人,也是像個莽夫。
王廞、郗恢、庾楷這些人于國于民未有寸功,卻都坐在上席,劉牢之屢立戰功,名震天下,卻只能坐在末席。
沒一人正眼看他,就能看出士族高門對他的態度。
王恭當即就有幾分不喜,“道堅何故失笑?”
劉牢之拱手,“明公神仙中人,牢之仰慕不已。”
“道堅言重了,此番洛陽大戰,為何一直在沛郡裹足不前?”
吹捧也要看什么人來吹,王廞、郗恢、庾楷這些人都是名士,也是高門,劉牢之出身將門,但將門也是寒門,王謝庾郗不可同日而語。
別說劉牢之這種將門,便是當年三定江南的周玘也被士族門閥們排擠,看不上。
還有匡扶晉室,一手扶司馬睿上位的陶侃,也出身寒門,手握兵權,而被被王導排擠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