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亭之會結束,桓弘、袁鶴、桓道真三人又去了會稽郡東山聚會,一連兩個月都沒看到他們的人影。
劉道規也是佩服,士族們日子過得如此安逸舒適,又怎會想著去北伐?
處理了府衙積累了軍務,便是五月。
鹽瀆那邊傳來消息,最后一批錢帛已經到了。
劉道規和高珣連夜出城,第二日黃昏趕到鹽瀆之西的射陂。
兩百精銳早已集結,人人披頭散發,額頭上系著一條絮巾,外穿麻衣,里面穿著鐵甲、皮甲,滿頭汗水,卻一動不動。
劉鐘還特意弄了兩面大旗,一面寫著“三官現世”,另一面寫著“替天行道”。
這群人站在一起,感覺比天師道更像天師道。
“若不可為,立即退走,我在外接應,再尋良機。”高珣反復叮囑。
這一趟若是冬窗事發,誰也跑不了,牽涉極大。
本來不讓他來的,但他放心不下,帶著二十多個部曲放風,以防突發狀況,順便也能湊一湊聲威。
劉道規笑道:“又不是第一次干這種買賣,撐死膽大的,餓死膽小的,你怕什么?”
高珣一愣,“為何你說出的話,總是如此有玄理?”
“哈哈哈,我有宿慧,非常人也!”劉道規半真半假。
高珣莞爾,“你若遁入空門,定為一代高僧。”
“我六根不凈,與佛道無緣。”
劉道規轉身離去。
夜風嗚咽,荒野肅然,每一次殺人放火,心頭總是一片火熱,也不知道是劉家老祖宗的血脈覺醒,還是天生就是不安分之人。
人活一次,就要轟轟烈烈。
身為寒門,在這個年頭不玩命,永無出頭之日。
回望身后的士卒,兩眼中全都冒著一抹幽光,仿佛一群荒野中的餓狼。
夜色籠罩大地,鹽瀆城在前方亮起一片火光。
跟往常一樣,來往的私鹽販子多如牛毛。
小者四五十人,大者兩三百之眾,很多私人販子其實就是天師道。
見到劉道規這兩百多人并不驚訝,甚至有人還熱情的打招呼,“兄弟是混哪條河的?”
天地水三官,天師道以水為尊,江南水網密布,天師道遂以河流劃分道眾。
“洛水!”劉道規張口就來。
“呀,這不是洛陽的傖子么?啊哈哈哈哈……”
私鹽販子們嘲笑起來。
劉道規沒想到天師道中也玩歧視這一套,被人嘲笑,心中怒火“騰”的一下就起來了。
旁邊的一路人馬忽地大叫起來,“你敢小覷我們中原豪杰,我張麻子第一個不服!”
“小覷了怎地?不服怎的?有種去跟胡人叫喚,我李道三佩服你是個漢子,沒這膽量,卻跑來我們江左搶地盤,都該死!”
鏘、鏘、鏘……
兩邊同時拔刀,雪亮亮的刀鋒在火把照耀下冒著寒光。
劉道規一愣,沒想到這群人比自己還激動,不過兩伙人大眼睛對小眼睛,都沒動手。
旁邊又竄出一路人來,“都是道友,給我蒯恩幾分薄面,莫要火并,千萬莫要火并哇!”
私鹽販子都是刀頭舔血的狠人,碰到一點火星便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