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馬元顯年紀雖輕,卻洞悉了晉室危機的根源。
年輕人,難免會有雄心壯志。
北府軍是南下流民軍的后代,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傳承,外人從插不進手,天生就跟司馬家不是一路的。
“世子所言甚是!”張法順深以為然。
他的計策固然精妙,但充滿了各種風險。
最大的風險便是劉牢之。
如今整個朝廷的安危都系于北府軍身上,萬一劉牢之倒戈,司馬家也就走到頭了……
“所以眼下當務之急乃是擴軍,增強建康實力。”
“然則,軍從何來?”張法順提出了最現實的問題。
軍不是想擴就能擴的,需要青壯,還需要錢糧投入。
如今江左最好的兵源當然是南下的流民,但流民威脅太大,司馬家從來就沒信任過他們,至于北府軍,司馬家也一直暗中防范。
朝廷實控之地,只有三吳之地而已。
但三吳之地士族林立,戶籍上的人口并不多。
不過司馬元顯既然要擴軍,早就想到了辦法,“我意三吳各公卿以下,蔭戶、僮客、散民移置建康,號為樂屬!”
等于直接從士族身上割肉,喂給司馬家。
割肉也就罷了,還要“樂屬”,意思是他們自己樂意變成司馬家的僮屬……
在司馬元顯看來,北府軍不敢輕動,西府軍不好下手,唯一能下手的只有看起來最弱的士族……
當年王導、桓溫的土斷都是這個路數。
也沒見哪個士族敢反抗。
這一次交兵也是如此,王恭、殷仲堪喊的熱鬧,動手的還是桓玄這個愣頭青,及楊佺期這個外來戶。
“兩漢之所以強盛,在于抑制豪強,如今朝廷弱,地方強,當借樂屬而削地方豪族。”司馬元顯十分自信。
將三吳的人口填入建康,兩難自解,朝廷實力增強,一箭三雕……
張法順一愣,“世子……此策,只怕士族豪強心生不滿,且三吳戶口遷入建康,何以為生?建康亦無余田,三吳可是朝廷最后的根基……此事當從長計議。”
當年王導和桓溫能土斷成功,是因為手上有刀。
司馬元顯一句話就想士族豪強吐出人口,無異于癡人說夢。
朝廷的權勢還強到這一步。
司馬元顯一嘆,“我豈不知這些,眼下桓玄、殷仲堪、楊佺期互相牽制,劉牢之根基淺薄,時不我待,成則晉室中興,不成,再作他圖,卿當助我!”
年輕人的想法永遠都是直來直去。
在他看來,不成其實也無所謂,大不了再跟士族豪強妥協一次。
畢竟還有西面和北面的威脅在,司馬家的皇位還是穩固的,當年王敦、蘇峻、桓溫聲勢震天,不是一樣沒有掀翻司馬家?
“屬下肝腦涂地,萬死不辭!”張法順也是這么想的。
至于那些身處底層的蔭戶、僮客、散民,根本沒什么威脅,眼下只能苦一苦他們……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