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孫恩留在會稽,只能為害一時,決計擋不住北府諸軍的圍攻。
即便有三十萬眾,也不是朝廷的對手。
更何況這些人中,并非真心擁護孫恩。
但他退守海島,瞬間海闊天空,整盤棋都走活了。
江左海岸線數千里,隨處可以登陸,朝廷水軍覆滅,短期內難以重建,天師道獲得了戰略上的主動。
由此觀之,天師道中不乏有全局觀的能人。
而三吳八郡已經毀于戰火,司馬家的根被斬斷了,所有的士族高門都受到了牽連,反而幫了桓家一個大忙。
劉懷慎跟劉道規想到一塊兒去了,“桓家崛起勢不可擋,只剩最后一塊絆腳石——楊佺期,然此人是北方流民帥,在江陵根基不深,定非桓玄敵手,北府西府他日必有一戰。”
劉牢之坐鎮北府,手握大權,大有可為,時代的浪潮滾滾而下,將他推到了前沿,成了受益者之一。
受益的除了劉牢之和桓玄,還有劉裕和劉道規,打出了名聲,贏得了軍心。
正說著,幾騎飛奔而來,勒馬營地之外,不敢入內,高聲道:“衛將軍有令,請劉參軍回安城議事。”
吃一塹長一智。
這些謝氏門吏,都會用“請”了,以前他們可沒有這么客氣。
看他們如臨大敵的樣子,應該知道了上一波傳令的門吏是怎么死的。
“勞駕回稟衛將軍,劉道規領命。”
別人客氣,劉道規也客氣。
門吏們一句廢話都沒有,轉身就走,一刻不愿多待。
劉懷慎滿臉優容,“只怕衛將軍在安城設下鴻門宴。”
別人都爭先恐后的往會稽郡跑,謝琰卻留在后方按兵不動,不合常理。
不用猜就知道忌憚征虜軍。
劉道規笑道:“鴻門宴對咱老劉家的人沒用,我都吃了好幾次鴻門宴了,一次都沒事,還怕他謝琰?”
跟著謝琰一路跋山涉水,對謝家的臺兵戰力有了大致了解,不算烏合之眾,但也沒強到哪里去。
劉懷慎道:“畢竟人多勢眾,不如東向依附劉都督。”
“自己的事自己解決,我若是不去,他反而不依不饒,傳令,擂鼓起角,大張聲勢,返回安城!”劉道規大手一揮。
今時不同往日,士族高門的根基已經被斬斷了,再也沒有往日那般的權勢。
人心盡失。
謝琰要對付自己,也掂量掂量有沒有這個本事。
軍令一下,士卒們立即回返,鼓角齊鳴,一路向西挺進。
行軍兩日,兵臨城下。
每一次勝利,都讓士氣提升幾分,士卒的精氣神也在潛移默化間發生改變,身上的殺氣越發凝重。
不出所料,城門被關上了。
城墻上的士卒如臨大敵,弓弩上弦,朝著城下。
劉道規心中好笑,帶著甲士抵近,“末將劉道規依令返回,為何緊閉城門?敢問衛將軍何在?”
城頭寂然無聲。
十幾個呼吸后,才有人道:“衛將軍有令,劉參軍一人入城!”
城頭放下一根縋繩。
上去之后,就會任人宰割。
這些士族子弟常年服用五石散,腦子不清醒,什么事都干得出來。
三吳這場大亂,歸根結底,還不是司馬元顯腦子一熱引發的?
“末將披荊斬棘,擊破兩路賊軍,有功無過,衛將軍何以如此對待末將,連城門都不開?”劉道規聲音洪亮,堂堂正正。
城上的守軍也看不過去了,手上的弓弩垂了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