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道規這么豁出去,是獻上一道投名狀,也是賭劉牢之不甘人下。
畢竟他此前背刺王恭,野心還是有的。
不知不覺間,劉牢之已經占據了天時,京口是為地利,北府軍天下最強精銳,旬日之間,便可入主建康,掃平荊襄。
唯一欠缺的便是人心。
世道亂成這樣,司馬家的人不一定比劉牢之強多少。
將劉牢之推在前面,讓這一潭死水更亂,
劉道規跟在他后面,將來能謀一個一席之地,也能不聲不響做很多事。
本質上,劉道規也是一個賭徒。
但這年頭,有幾人能上秤賭一次?
絕大多數的人,都是被亂世的洪流無情吞沒……
堂中頓時一片死寂,眾人驚訝的望著劉道規。
仿佛第一次認識一般。
“阿規,你瘋了!”劉裕轉身怒斥,但他的眼神中卻帶著異樣,分明是憧憬和躍躍欲試,如同野火……
兄弟連心,在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,劉道規豈能不知兄長的心思?
賭徒的厲害之處,在于不管自身有多少籌碼,都敢上秤賭!
劉道規坦然的望著劉牢之:“逆水行舟,不進則有傾覆之厄,都督以寒門為北府之主,試問朝廷豈會善罷甘休?士族高門豈會心服?豈不聞天與不起,反受其咎?”
一席話在堂中來回傳蕩。
任何一個有野心之人,站在劉牢之的位置,都會生出幾分野心,到了他這個地步,已經走到了權力斗爭的核心,根本沒有退路可言。
而一旦朝廷平定叛亂,分完了利益,下一步無論誰上臺掌握權柄,肯定會集中力量對付他。
南渡的八十年,這種事情已經出現過很多次。
如今士族高門一代不如一代,自從謝安謝玄去以后,一個能拿得出手的人物都沒有。
這導致寒門的素質越來越高,崛起已成必然。
而這場大亂,暴露出司馬元顯的無能,整個晉室實際是靠北府軍撐著。
天與不起,反受其咎……
“能定江左者,非都督莫屬!”劉道規已經盡了最大努力。
劉牢之臉上陰晴不定,此前他要么依附謝家,要么依附王恭,如今又聽命于司馬元顯,已經成了習慣。
堂中只有幾個人隆重的呼吸聲。
沉默良久后,劉牢之揮揮手,“今日之事到此為止,今日之言我當你沒有說過,退下!”
“父親……”劉敬宣神色激動起來,年輕人野心更大一些。
“退下吧。”劉牢之還劍入鞘,轉身離去。
劉敬宣追了出去,估計是還想再勸。
劉道規幾人愣在原地,也不知他答應還是不答應。
劉牢之浮浮沉沉十幾年,應該也知道自己的處境,他這個北府都督是靠背刺王恭拿到手的,手段和野心都不缺,就看有沒有膽魄。
不過謝琰之事算是化解了,劉牢之沒找自己的麻煩。
“阿……規,你方才之言大逆不道。”
劉懷肅書讀的太多,身上還有幾分士人風骨,缺少變通。
只是劉道規一路見過太多的苦難和黑暗,早就對朝廷心灰意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