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場大戰與諸位無關,何必……”望著眼前一百多個漢子,劉道規無比動容。
一個個蓬頭垢面、衣衫襤褸,腳下連一雙草鞋都沒有,卻肝膽相照。
“參軍有所不知,他們殺了我們的父母,淹死我們的孩子,此仇不共戴天,只求參軍給我們報仇雪恨的機會!”
“吃了參軍這么多天的糧食,我等也沒有什么回報的,只有一條爛命,參軍可不能嫌棄。”
“就是,我等操船比走路還要熟練,沖過去,火一起,就往水里面鉆,妖賊能拿我們怎么樣?”
“聽說征虜軍府賞罰分明,我等若是燒了樓船,不知可有賞賜?”
眾人你一言我一語,完全沒有南岸的那些龐然巨物當一回事。
話說到這個份兒上,劉道規若還是拒絕,就是矯情了。
“有,諸位回來以后,每人十石糧食!若是傷殘或者陣亡,每人二十石,交給家眷,子嗣我帶回京口撫養長大!”
從實際層面考慮,讓他們上是最好的選擇。
十石糧,節省一些,夠一個三口之家吃上一年。
“干了!”
“還有我,我也去!”
“這么多糧食死了也值了!”
重賞之下必有勇夫,原本那些袖手旁觀的青壯,也連忙跟了過來。
能為家人搏一條活路,驅散了他們對于死亡的恐懼。
劉道規望了一眼眾人,點頭同意了。
斜陽拖著一片赤紅沉下西山,江風涼颼颼的,江南水鄉到了這個時候,正是最怡人之時,青山綠水在夜色中分外妖嬈。
只是,如此大好河山,難免戰火的荼毒。
一聲鼓響,驚起岸邊淺水中覓食的白鷺,揚起潔白的翅膀,飛向昏暗天空。
霎時間,天地彌漫著一股殺伐之氣。
鼓聲陣陣,震碎了最后一抹黃昏,嗚咽的號角聲平添了幾分肅殺和悲涼之意。
“殺!殺!殺!”
士卒們的喊殺聲震動原野。
北風簌簌南下,江面上波濤震蕩,仿佛兩股勢力搏殺在一起。
“道則,起西北風了,這是天助你一臂之力!”高珣大喜。
盛夏時節,風向多變,劉道規伸手感受著風吹來的方向,的確是西北風,不禁大笑,“天公作美,此戰必勝!”
做大事有時候的確需要一點兒運氣。
這么大的動靜,對岸也驚動了,連忙驅動戰艦,陸續往江心駛來,那艘樓船也橫在江心,霸氣無匹的傲視北岸。
“孫”字牙旗下,沾滿了弓弩手,仿佛一只龐大的刺猬。
“攻!”劉道規拔劍,朝著樓船怒吼。
“殺!”西面蘆葦蕩中,喊聲大起,一艘艘竹排木筏沖出,如離弦之箭一般沖向江心。
“那是檀道濟?”高珣望著沖在最前面的一艘竹筏,上面站著一個挺拔的身影,舉著大盾,號令著身后的青壯。
“為將者,當置生死于度外!”劉道規沉聲道。
這年頭每個人都在玩命,沒人能例外,民夫畢竟不是士卒,一時的血氣之勇難以長久。
所以必須要有一員大將率領他們。
竹排木筏自上游西北面順風而下,須臾,一篷篷火光燃起,照亮了逐漸昏暗的江面。
攔在樓船前面的一艘艨艟最先被燒著,船上的水軍紛紛跳入江中逃命,而艨艟被江水和西北風沖了下去,速度極快……</p>